泗城是座新城。
更确切而言,是在南朝发现有灵荒迹象之初,在北方过来的数条大河下游交汇处新建的要塞大城。
筑城的山石都是从上游的名孤山由水路运来,一块块巨大的条石沉重而坚韧,哪怕修行者也不能轻易撼动和击破,而且因为是新修,光滑的石墙的阴面都甚至未来得及生长青苔,闪耀着一种类似金属的森寒光芒。
在清晨日出之前,北魏军队已经围攻了接近一个时辰,晨光里,城墙上的南朝军士震撼的看到,只是一夜的时光,泗城四周的原野里,甚至是靠河一边的滩涂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黑色的营帐。
这些北魏的黑色营帐都是用北方的一种长毛牛的牛毛制成的毛毡做成,通风,但表面的天然油性可以不让雨水渗入,在夏日可以遮阳,而在冬日,这种营帐又可以起到很好的保暖作用,甚至连在营帐中燃起篝火,烟气也能迅速的从帐顶渗透出去。
这些黑色营帐中很多都有狰狞的狼头标记,而其中有小半,却是除了狼头之外,还用某种白色的涂料绘制着可怖的白骨图腾。
这两者都清晰的提醒着城中所有的南朝军士,这些是北魏中山王元英的军队。
不同的是,那些绘制着可怖的白骨图腾是中山王元英的亲兵,在北魏,中山王的白骨军原本就是北魏最精锐的军队之一,白骨军之中的任何一名军士,都是那种跟随着元英身经百战,对待自己都异常残忍的老军。
那些用来绘制图腾的白色涂料,便是来自他们杀死的敌人的颅骨磨成,是真正的骨粉。
哪怕是在南朝,许多地方的人都相信,一名死者失去头颅之后,便不能往生,鬼魂会始终不散,而在白骨军的看来,这种被他们杀死的敌人的怨灵,将会让他们更加强大,让现在的敌人更加畏惧。
按照军情,元英的白骨军在昨日入夜时分刚刚在中倏城结束战斗,即便不算打扫战场的整顿时间,从中倏城赶到这里,再加入攻城,这些白骨军能够休憩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南朝的大多数军士都不怕悍勇的存在,但是几乎没有人会不怕那种可以不眠不休持续战斗的变态存在。
空气里有持续不断的零散啸鸣声响起。
四周北魏军队射出的箭矢依旧显得很零散。
……
一些北魏军士在手持巨盾的北魏重铠军士的保护下,在正对东门的城外堆土。
这土台位于东门只有不到五十步,这东边城墙上射出的任何箭矢,都可以轻易的坠落到此。
中山王元英在这已见雏形的土台后方负手而立,他的身边站立着一名更为高大,看上去比他更为不羁和粗豪的将领。
这名将领赤着上身,肌肉如同岩石般高高鼓起,黝黑的肌肤上,到处都是可怖的伤疤。
一件精致的黑色软甲,却是被他随意的扎在腰间。
“王爷,你这是作甚,为啥只是如此装腔作势?”听着四周城墙上的喊杀声和不断响起的惨叫声,这名高大威猛的北魏将领很是不解的忍不住挑眉,“堆这个鸟毛土台子看里面?有什么好看,不如给我一万白骨军,我直接从这里冲上上城墙不就得了。”
这名说话也很粗豪的北魏将领便是白骨军的大统领杨癫。
在南朝和北魏,是连小孩子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止住哭泣的杀狂。斩下敌人的首级挂在马后,在行军疾驰之后,在地上磨掉头颅上的血肉而变成白骨,这便是他的首创。
在北魏一些地方草长莺飞的时节,白骨军每一骑的马后地上都拖着十几个白骨头颅,当白骨军行军时,白骨头颅互相撞击和在草地上摩擦的声音,让沿途听过的所有人都永生难忘,那似乎是无数冤魂不得解脱的哀嚎。
“你猜我这是想做什么?”元英听着他的话语,笑了笑,问道。
“该不会还是想练兵?”杨癫皱着眉头,道:“想让这些嫩蛋看看他们和真正的白骨军之间的差距?”
“如果只是这样,那有的是机会。”元英哈哈一笑。
杨癫懒得再猜,他有些恼火的望向土方的一侧,冲着正蹲在一个火坑边和数名将领吃着些东西的刑恋叫道:“刑恋,你说是为甚?”
刑恋太过熟悉杨癫的脾气,知道若是不搭理,他接下来便会闹起来。
“轻声些,不要让南人听到。”他抬起头,嚼着一块微焦的烤饼,有些含糊的轻声道:“王爷是想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是故意留着这城不攻破,先灭掉南朝的各路援军?”杨癫挠了挠头,听得明白字面意思,但是依旧不理解其中深意,他也懒得多想,道:“为什么?先前攻城赶路又那么急,到了这里为什么要等着?”
“蓝怀恭又不在先前那些城里,现在蓝怀恭的大部被压得龟缩在这城里,这里大局已定。如此分批佯攻,我军也能得到时间休憩,但内里南朝军队却是时刻紧绷,数日之后必定疲惫不堪。”刑恋接着吃了几口,索性端着吃食走了过来,道:“先前攻得急,便是要形成目前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