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枳挑了挑眉头,直言不讳道:“我记得你以前有三个很要好的朋友,其中严池集已经跟着家族去京师当皇亲国戚,递补为炙手可热的翰林黄门郎,前途无量。那个孔武痴也不差,年末也做上了禁军都尉,到头来就只剩下李翰林留在北凉。你真的忍心?你这还没当上藩王,就打算成为孤家寡人了?”
徐凤年平静道:“反正不管结果如何,哪怕是最坏的局面,我都会保证李家以后始终衣食无忧。李翰林不认我这个兄弟,也是我自找的。”
徐北枳淡然笑道:“真是可怜。”
徐凤年踢了这家伙一脚,徐北枳顺势靠着车壁,拍了拍衣衫,随口问道:“那个王绿亭的好友孙寅,被姚白峰夸口称赞为一身才气冲斗牛,不是及第进士胜似进士,姚白峰当上了国子监左祭酒,执掌文坛,有没有谍报说姚大家要请孙寅去当祭酒?”
徐凤年哈哈笑道:“橘子你可以啊,神机妙算!我要不是得知姚白峰秘密让人去请孙寅,承诺只要这家伙愿意去京城,先去国子监弄个清流祭酒当当,来年能够参加殿试,姚白峰就放下他那张很值钱的老脸,徇私舞弊到了极点,亲自去跟赵家天子求个一甲头名!要不我还真不知道黄楠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你可以放心又不能放心,孙寅已经被王绿亭押送到陵州,我打算让他直接当个有流品的实权六品官,你要是当了陵州刺史却被此人掩盖光彩,小心我一怒之下就让他顶替你的位置。”
徐北枳瞥了一眼徐凤年,没有说话。
徐凤年笑道:“放心放心,我这人喜新不厌旧,孙寅就算本事再大,橘子你依然还是我的旧爱,恩宠不减。”
徐北枳冷笑道:“赶紧停车,容我出去吐一吐。”
徐凤年一脸受伤道:“不解风情,我可是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你留着,在桃腮楼捡漏了一只产自东越皇窑的天青胆瓶,全天下找不出第二只,你真不要?那我可就送给陈锡亮了,那家伙比你知情达理。”
徐北枳闭上眼睛休息,平淡道:“赶紧的。”
除夕这一天正午时分,早已张灯结彩的清凉山终于又见到了世子殿下。
徐凤年安排呼延观音在一栋幽静别院住下,没有让她跟梧桐院那帮丫头碰头的打算。徐骁一路伴随,也不怎么说话,就是乐呵。弟弟黄蛮儿长高了几份,眉宇间多了几分煞气,不笑的时候竟是异常的英气勃勃,不过跟着他爹一起傻笑的时候就瞬间破功,好在倒是不再会流哈喇子了,但还是让徐凤年无言以对。去见二姐的时候,一家四口终于相聚,掌握北凉一半谍子的徐渭熊,如今就住在梧桐院以便处理机要事务,梧桐院除了两位大丫鬟红薯和青鸟,没有参与其中,其余两等丫鬟都成为北凉“女翰林”,阅览和筛选军情谍报,有批红之权,被知情人美其名曰“朱红女婢”,尤其是纵横十九道仅逊于徐渭熊的北凉小国手绿蚁,仿佛天生精于大局谋划,俨然成为梧桐院的二把手,苛求尽善尽美的二郡主几乎斥责过所有女婢,唯独对绿蚁十分倚重信赖。徐家三个爷们进入梧桐院屋内,徐渭熊坐在轮椅上,坐在一张专门为她制造的低矮书案后头,抬头瞥了眼三人,就又继续低头从一大摞已经批红的密报中随手抽出一份,督察邻屋朱红女婢们是否有纰漏,徐凤年小跑过去,见到桌上那方古砚有些墨干,当下蹲在轮椅旁边,转头拍马屁道:“姐,我给你磨墨。”
徐渭熊都没有转头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说道:“哪敢让堂堂陵州将军代劳?”
徐凤年装傻道:“应该的应该的。”
徐渭熊也没有继续挖苦世子殿下,任由他在旁卷袖磨墨,自己专心致志浏览那些朝廷各地邸报和北凉自家谍报上细致的朱红字迹。
徐骁会心一笑。
徐龙象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托着腮帮发呆。
徐渭熊大概是受不了徐凤年在旁边碍事,头也不抬说道:“你就没看到家里还没贴上斗斤春联桃符?”
徐凤年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我这就去写联子!等会儿咱们一起贴上?”
徐渭熊没有出声。
徐凤年去隔壁空闲的书桌下笔如飞,仍然花了半个时辰才写完王府所需的百幅春联,他每写完一幅,徐骁跟徐龙象就在一边轻轻吹干,然后去喊徐渭熊,她手头还有事务,说不用等她。徐凤年只好跟黄蛮儿一人各自扛上五十余春联,徐骁负责捧一盒子稍轻的斗斤,在清凉山从上至下开始贴上联子,等到了大门口,发现徐渭熊坐在轮椅上,就在府门外头安静等候。徐凤年笑着让徐骁看贴歪了没有,他跟徐龙象一左一右贴上尤为宽长巨大的喜庆联子,兄弟二人同时贴完楹联,转身都看到徐骁笑得合不拢嘴,二姐也有了久违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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