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明月高悬,海风徐徐,涛声隐隐,催人入梦。
黄蓉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她眼神有些恍惚,定定地看着礁洞穹顶,只觉火光摇曳时,于穹顶投下的阴影,宛如张牙舞爪的鬼怪,令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悸。
正恍恍然不知身在何处时,一把温和醇厚的男声,忽传入她耳中:“你醒啦?”
乍听到这把男声,即使在睡梦中亦紧绷着的心弦,几乎始终处于紧张、惊惧、悲戚之中的黄蓉,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嗖地跃起,不假思索地后掠,直到脊背贴上光滑的礁洞壁,这才全身紧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五官棱角分明,儒雅潇洒又不失英气的男子。他端坐在火堆对面,含笑看着自己,温和的眼神中,隐隐有着一抹歉意。
“抱歉,吓到你了。不过别害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听着男子温柔的劝慰,黄蓉只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忆起了对面男子的身份:“是你啊,靖大叔。你的伤好啦?”
说话间,她轻舒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刚要回到火堆前,却脚下一个踉跄,一头往火堆栽去。
黄蓉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火焰距自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跌入火堆之中,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蓦地搭在了她身上,一扶香肩,一扶纤腰,将她牢牢抓住,令她免遭焰灼之噩。
正是欧阳靖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
正说时,欧阳靖忽觉不对,只觉扶着黄蓉香肩纤腰的一双手,掌心感受到的,除了少女肌肤的娇嫩,还有直灼掌心的滚烫。
“嗯?”
欧阳靖心中一动,扶着黄蓉坐下后,伸手一触她光洁额头,只觉触手处竟滚烫如火。再看她脸色,本显苍白透明的肌肤,此时竟像喝醉了酒一般,满面晕红,仿如桃花盛开。
“不好!发烧了!”
蓉儿发烧了。
这并不奇怪。
桃花岛的惨剧,令黄蓉自昨晚起,就一直沉浸于莫大的悲痛之中。悲痛之外,还有惊惧,今天又为了救欧阳靖,在冰凉的海水中游了许久。即使她武功底子不错,但毕竟年幼体弱,心力交瘁之下,风寒入体,着凉发烧也在情理之中。
正是因为发起了高烧,乍然受惊之后,又忽地松懈下来,蓉儿才会手脚无力,险些跌进火堆。
欧阳靖神情肃穆,心中大感不妙。
即使在他前世的二十一世纪,科技昌明,医学发达,发高烧亦是十分危险的病症。一不小心,就可能致人脑残,乃至丧命。
感冒发烧这种病,内力再深厚也不济事——内力用来疗养伤筋动骨,乃至脏腑创伤都有奇效,内力深厚之人,亦能抵御外邪,轻易不会生病。
可一旦生病,内力就没多大用处了,根本治不了病毒引起的各种病症。
所以欧阳靖一身精纯浑厚的九阳真气,对于蓉儿这高烧症状,当真无济于事。
“必须设法降温,否则后果严重!”
欧阳靖前世的母亲是个儿科医生,常年与儿童感冒发烧之类的病症打交道。欧阳靖虽不学医,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如何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以物理手段为病人降温,使病人不至被高烧烧坏脑子,还是略知一二。
当下他扶着蓉儿,让她再次躺到铺在地上的裘衣上,随后便要离开礁洞,取凉水来为她降温。
刚欲离开,蓉儿苍白却滚烫的纤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呢喃道:“不要走,靖大叔,蓉儿好害怕……不要把蓉儿一个人扔在这里……”
欧阳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放心,蓉儿你可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怎会扔下你不管?只是你生病了,我必须暂离须叟,取些物事来为你治病。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嗯,你从一数到一百时,我就回来了。”
蓉儿高烧之下,被晕红俏脸衬得格外晶亮的明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欧阳靖,声线虚弱地说:“说话算话?”
欧阳靖微微一笑:“当然。”
蓉儿道:“那我现在就开始数数了。”
欧阳靖轻拍她手背,含笑颔首:“好!”
蓉儿松开揪着他衣角的手儿,轻声数了起来:“一、二、三……”
欧阳靖起身,施展身法,飞快掠出了礁洞。
出洞后,他毫不停留,以毕生最快的轻功身法,径往海边掠去。飞掠之时,他心中亦以与黄蓉相同的节奏计着数:“五、六、七……”
不到三十数,欧阳靖已飞掠至海边。
他脱下中衣,将衣衫浸入海水之中,令衣衫吸饱海水,随后双手捧着衣衫,就往礁洞回奔。刚至半途,突然,他双耳微微一动,隐约听到一阵与周遭环境极不合谐的“嗡嗡”声,自前方夜空中传来。
虽已二十年未曾听过类似的声音,但欧阳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辨认出来,那隐约的嗡嗡声,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