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婢子观战了两天,对公子的棋艺初步了解;而公子对婢子的棋艺却一无所知,婢子露这一手,正是提醒公子早作准备,不可因婢子是个小丫鬟而轻敌。怎么不公平?”
王壑:“……”
这丫头对他施加压力是没错的,厉害就在于:她这一手用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他能奈何?
方逸生的压力不比落无尘轻。
这压力在心理上,担心李菡瑶被王壑吸引,从而忽略自己这个正主儿。——今天的王壑太耀眼了!
眼下王壑胜了落无尘,进入第三关,获得与观棋对弈的资格,然观棋刚才露的这一手,令方逸生感觉,王壑想赢观棋似乎并不容易。再者,就算明天王壑能赢了观棋,王壑在李菡瑶心上的印象将更深刻,那时方逸生再面对李菡瑶,哪怕舌灿莲花,恐怕也难打动她。
王壑已经帮到这个地步了,还要依赖他吗?
方逸生当机立断,决定趁热打铁,当众向李菡瑶表明心迹。至少,他没有一直躲在王壑身后,让王壑替他打头阵,这勇气和信心就值得李菡瑶关注。
他先对李卓航深施一礼,然后再抬头,对着二楼扬声道:“李妹妹,兄方子逸,一向仰慕妹妹——”
众人听得这话,霎时静下来。
王壑心一沉,不知为何有些闷。
就听方逸生继续道——“然兄来此,亦是奉了家父母之命,来向李家求亲。家父道,表妹为了李氏宗祀继承,甘愿招赘婿撑立门户,乃至贤至孝的女儿,他深感钦佩。兄身上亦担负着方家重任,虽不能以身入赘李家,也绝无骗婚之意。兄来此是想告诉妹妹:若妹妹肯嫁入方家,将来与兄生的第一个孩儿,愿让与李家,承继李氏宗祀。”
王壑深深地看着方逸生——
昨晚,他对方砚可不是这么说的。
为了打动李菡瑶,他擅自主张,要将两人的第一个孩子让给李家,不得不说,这条件很诱人。
为了李菡瑶,他退让一大步!
王壑看向李卓航。
果然,李卓航十分动容。
王壑心更沉,再看向二楼。
二楼上,鸦雀无声。
李菡瑶端着望远镜,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下方,望远镜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的神情。
众人都仰面看着上面,等她开口。
落无尘却如等待宣判一般,静静看着观棋。
良久,观棋道:“方少爷!”
方逸生收回目光,看向她。
观棋道:“方少爷该不会以为,这么简单的法子,我们姑娘会想不到吧?既想到,为何不用呢?当然是不想用!若姑娘想的话,也轮不到方少爷了。”
方逸生沉声问:“为何?李妹妹要解决李家宗祀继承,这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观棋笑道:“方少爷要我们姑娘嫁入方家,我们姑娘招赘婿,是要娶个夫君回来。这嫁和娶——”说到这,她顿住,目光在众少年脸上溜溜一转——“能一样吗?”
众人心中齐声作答“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可是,李姑娘你真敢说!
方逸生被噎得脸通红,憋了半天才道:“妹妹的志向令人钦佩,然这天下有志男儿,谁甘心入赘?这条件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妹妹不能不顾忌世俗规矩。”
观棋道:“不试试,怎知不行呢?”
方逸生道:“李家公开选婿,江南才俊云集。现结果就在眼前,谁肯入赘?”
潘子辰肯,李家却瞧不上!
潘子辰没冲出来对李菡瑶宣誓自己的深情和衷心,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冲出来,怕自取其辱。
观棋瞅着方逸生道:“世俗礼法虽严,也有例外。当年,无人敢娶你曾祖母郭织女,方家也绝不肯接纳她,后来她不还是嫁与你曾祖父了?”
方逸生道:“那是嫁,不是娶!”
观棋继续道:“礼制规定:女子不得参与科举,不得入仕为官,梁青云梁大人不是已经参政了!”
方逸生:“……”
他瞥了王壑一眼。
王壑面无表情。
观棋继续道:“而今,我家姑娘只想娶个夫君,并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之举,也并非没有先例,不过我家姑娘对这夫君的要求高了一些,如何不行?”
上上下下的人皆沉默不言。
王壑动容,想到母亲梁心铭,当年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时,是否也怀着这样不甘不屈的心情?
那是肯定的!
女子为何不能参加科举?
女子为何不能入仕?
女子为何不能继承宗祀?
……
忽然,王壑很想当面问父亲和母亲:倘若这事搁在他身上,他们可否容他入赘女家?以他对父母的了解,竟不能判定他们的选择。
父母该舍不得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