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候,李菡瑶陷入了感情的泥淖,几次要对王壑坦白,说出自己的身份,让他惊喜。
然她的智慧过往生命的经验,都化作理智跑来阻拦她,提醒她:王壑知道她的身份后,便无法再只当她是小丫鬟,而是李菡瑶,会在无意间泄露蛛丝马迹,增加她暴露的危险,即便有他的保护,斗争也是免不了了。
斗争的结果,很可能令她失去自我,最终被王壑金屋藏娇——不是汉武帝为陈阿娇打造的黄金屋,而是用他的柔情和爱打造的屋子,她被禁锢在里面,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只为了保住皇后的荣耀,日渐庸俗,日渐平凡,或许有一天,她也会沦为跟陈阿娇一样的下场。
这样的屋子,是别的女人梦寐以求的,但她不会满足。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
她从不甘于平凡!
如果她甘于平凡,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她甘于平凡,早嫁给落无尘了,不会公开选婿,更不会抗旨逃婚,也别提起兵造反了。
她要带领天下女子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变革,等一切都风平浪静时,才是她跟王壑相守时。
于是她决定继续隐瞒。
她自我安慰地想:他爱的是我这个人,我是小姐还是丫鬟,叫什么名字,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况且为了方便行事,我从几岁时就跟观棋玩互换身份了,并非有意欺骗他,将来告诉他,他一定会原谅我的。
虽然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但面对王壑她依然感到心虚,她小声问:公子会怪我吗?
仿佛重提支持他的问题。
王壑凝视着那乌黑眸子,轻轻用手指在睫毛上抹了一下,似乎想抹去里面漂浮的愧疚和担忧,微笑道:不怪。我喜欢独立特行的女子!你若平庸了,便不会令我深爱。我不要你改变主张,那会让我失去爱人。
他这安慰令她更内疚了。
她着迷地看着他——这样的男人,会令女人不顾一切的,上天是特意用他来考验她的意志吗?她时时刻刻感到煎熬,时时刻刻被考验被诱惑。
幸而一阵杂乱的声音传来:马蹄声欢笑声,喧嚣振奋,由远及近,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官道,只见官道那头来了一支人马,还有长长的车队
那是王壑派去接应粮队的人。
后续粮队到了!
金元小甲小乙田螺都到了。
王壑和李菡瑶相视一笑,携手站起。
李菡瑶从地上捡起王壑的斗篷,仔细看了看,只有几点被霜浸湿的痕迹,还有几根草屑,便拍了拍,抖开,往王壑肩上罩去;王壑忙弯腰配合她。
她替他系上斗篷带子。
他见她嘴角含笑,从檀口中呼出阵阵乳白的雾气,脸上却粉艳艳的,问:冷吗?
李菡瑶道:不冷。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这山坡背面又背着风,比他们刚出来时暖和多了,可他还是摸摸她的脸,觉得有些冰,便用掌心的热去暖那冰凉的腮颊,满眼呵护。
他并不觉得她这样坚强有手段的女子就不需要他的呵护。他想,她之所以厉害能干,一是因为她天资好;二是她身边的男子都太平庸,遇事不能担当。现在有了他,他就要替她担当起来,并呵护她。
当然,呵护不等于禁锢。
他不会禁锢她。
禁锢会使她失去鲜活的色彩,变得跟那些被关闭在深闺的女子一样,那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他的呵护只会让她绽放出更绚烂的光华更鲜活的色彩
系好斗篷,他们手挽着手,走下山坡,走上官道,迎向车队,前方小甲大声招呼。
王壑晃晃李菡瑶的手,传递他的赞赏和感激,说:所有的粮食都到了。这下可以放俘虏出来了。之前可不敢放,因为放了出来也没东西喂他们。
李菡瑶扭脸,冲他得意地点头,道:还有个惊喜呢。
王壑忙问:什么惊喜?
李菡瑶道:公子猜猜看?
王壑笑道:这可怎么猜?
说是这样说,却沉吟起来。
李菡瑶不愿他太着急伤神,不等他想出来就道:军服!
王壑吃惊道:军服也运来了?
他没法不吃惊。那些粮食的筹集,他听后觉得筹划的很巧妙;可军服这个东西太显眼了,李菡瑶到底要如何才能瞒天过海,将一百五十万套军服大摇大摆地装车并行驶在官道上的呢?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李菡瑶道:不知道运来没有。这要问金元。
她拉着王壑的手,迎上前去。
金元果然带来了军服的消息:他奉李菡瑶命令,在形势稳定后,传递消息给事先安排好的几家纺织商——这几家纺织商都在慕容家族名下——令他们全面开工,制作军服,每制作成一批,便即刻送来玄武关。
军服不比粮食,只一开工制作便会引起外界关注,所以李菡瑶不敢明目张胆地生产,只能将布料等准备齐了,等战局稳定,有军方保护才敢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