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里连转了几圈,将眼前局势衡量了一番,发现无可作为,便冷静下来,暗想:
登基就登基吧。
登上龙椅还要能坐稳才行,只有坐稳了的皇位,才会令朝廷忌惮,否则终将成为一场闹剧。
若无意外,李菡瑶此举将会激发矛盾,引起文人士子的愤怒和各方势力强烈反击,是祸非福。
也许不用朝廷费心,她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呢,岂不省事?眼下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谢耀辉垂眸默了会,再抬眼,已是云淡风轻,轻笑道:“老夫自认识李姑娘以来,领教过她各种手段,其中有一项世人所没有的能力,令老夫最为敬佩:她能把任何惊世骇俗的事都行的冠冕堂皇,且与社稷、与民生相关联,占据大义,逆转乾坤,叫人望尘莫及。”
经商的人和气生财,李卓航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经营着李家偌大的产业,自然不是懦弱老好人。在商场上,他最擅长的对决就是绵里藏针,儒雅不失风度,且令对手不敢轻慢,比针锋相对更加有效。
他听出谢耀辉讥讽之意,谦和一笑,道:“多谢大人夸赞。小女自小便怀大仁之心,又站的比常人高,看得比世人远,且敢破除陈腐,革新积弊,凡事以百姓为先——不但为男人,也为弱女子——行事前瞻,难免惊世骇俗,然她心如皎月朗朗,情如烈日炎炎,故而受百姓拥戴。”
众人:……
自卖自夸到这地步,王婆也只能望尘莫及!
谢耀辉心抽抽——
谁夸赞你女儿了?
他之所以那么说李菡瑶,是他真那么想,虽非刻意讥讽,但也绝称不上赞誉,他只觉得李菡瑶狡诈。
他就不提李菡瑶造反了,毕竟王壑也在造反,两人谁也不比谁正统,就说李菡瑶在太庙留书,明明嚣张狂妄,却书以“仁之大者,在匡扶天下”,从而将这一行为拔到为社稷、为苍生的高度。还有,指使火凰滢假扮当朝宰相、炸毁军火研制基地等事也都如出一辙。眼下,她将登基大典进行得如此草率、儿戏,明明毫无帝王体统,却被冠以一切从简、为民生考量的理由,让人无法揪住此点来诋毁她。
谢耀辉虽腹诽不已,但眼下不是打嘴仗的时候,他也不爱与人做无谓的争论,有那打嘴仗的工夫,不如想想李菡瑶来了如何应对,免得失了先机。
落无尘见谢耀辉竟能稳住,竟没有当场发作,而朱雀王、何陋等人因他镇定,也都忍耐没发作,暗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惧这些人闹,但能心平气和地相对,不是更好?今日乃瑶妹妹登基之日,万不能出事。
但外面聚集了许多文人士子,谁也不敢保证没人挑事,当务之急,须得将谢相和朱雀王等人请走,如此一来,即便文人士子们闹事,没了领头的,便翻不起大浪来了。
他便邀请道:“月皇即将驾临,诸位请移步半月书院,月皇将在那里接见使团。”
“接见”二字,无比刺耳,众人都不满地怒视落无尘。
谢耀辉抬手,示意众人不必生气,一面笑对落无尘道:“也好,我等就去半月书院等候。你们只管去码头接你家主子,有江南王招呼我等就够了。”
他们是不会迎接李菡瑶的。
也绝不会承认“月皇”身份。
落无尘像没听出他话外音似的,躬身相让道:“请。”
李卓航也伸手道:“请。”
一面举步,率先出门。
谢耀辉见他当仁不让的模样,嘴角扯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只躬身示意朱雀王先行,又让周昌、何陋等名儒,十分的有气度。除朱雀王外,周昌等人都恭敬让他先行。推让一遍,谢耀辉便不再造作,抱拳施礼,拉着周昌并肩而出,一面低声说话,何陋等人紧随在后。
黄修翻眼,嘀咕道:“虚伪!”
他现在是既高兴又警惕还紧张,心情很复杂。
高兴李菡瑶手脚快,今天就登基了。
警惕是因为谢耀辉等使团的人,担心他们暗中使绊子——他们是一定会使绊子的。
紧张则是因为暴风雨就要来了,他很期待。他收李菡瑶为弟子的事曝光后,大家看他的眼光都变了,之前他虽然痛骂了一通,但那时大家刚得知他与李菡瑶的关系,措手不及,等冷静下来,一定会酝酿出更犀利、更猛烈的言辞攻击他。他当然不怕,相反还很期待,战意昂昂。因为这份期待,一颗心便悬着了。
刘诗雨、火凰滢、欧阳薇薇三人站在门口,恭送所有人,等大家回到前面大堂,她们又从后赶上来,与落无尘站在门口引导,方勉率军护卫。
见此情形,谢耀辉和朱雀王诧异不已:如此重要的日子,他们怎么跟没事人一样?不迎接就罢了,新皇登基,銮驾出行,何等大事,难道就不安排人保护?
这登基大典也太冷清了。
很快,他们发现自己想错了。
错的离谱!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似乎瞬息之间,街道两旁的商铺、民宅都跟变戏法似的,家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