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来只是曹荃第四子,后来曹寅的嫡子曹颙病逝以后,诺大的曹家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替江宁织造的差事,后来李煦便向康熙请旨,称曹頫可以承嗣,即请将曹頫给曹寅之妻为嗣,并补放曹颙江宁织造之缺,亦给主事职衔。
当上了江宁织造的曹頫虽然生得一副好面孔,也做得一手的好学问,可是当上这个内务府的差事,却明显应付不过来。只是先前仰仗着曹寅的余荫,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岔子,然而如今问题就来了,雍正继位了!
雍正自然无法忍受江南还有那么大的亏空摆着,虽然他知道这些亏空基本上,都是康熙数次南巡江南所留下的,可是这并不妨碍雍正拿这几个织造府开刀,来填平国库的亏空。
在这种情况下,曹頫也只得多方找门路去求情,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在雍正面前多说说话,也好平安的度过这一劫。可是这人人都知道,眼下的江南三织造都是要倒霉的,任凭给再多的礼品,却也不肯收,更不用说帮忙了。
等到范时绎就任以后,曹頫便有心拉拢关系,想着上门前来拜访,可是范时绎却一直不见,也只好强自压住内心的焦急,只是时不时却是去提出拜访,如今见范时绎答应了下来,当下便遣人带着一些礼物去拜访范时绎。
曹頫带人来访,范时绎也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感觉,他拉着曹頫的手,感叹道:“原来在京师的时候,我也曾拜访过令尊,只是这一晃快十年了,你却是长得这么高了,你也别客套了,叫我世叔吧。”
虽然原来的曹家跟范家啥关系都没有,可是一点也不妨碍此时的曹頫叫上一声世叔,脸上也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激动,轻声道:“世叔有所不知,曹家这些年过得实在艰难,却也无颜去打搅叔父,如今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还望世叔莫怪。”
此时宴席上已经拜访了十几个江南的小菜,这些菜品虽然做得极为精致,可是对于曹頫而言,也不过尔尔,他当了许久的江南织造,可以说没什么是想吃吃不到的。不过对于范时绎这个久居北方的汉子来说,倒有几分新鲜。
范时绎夹起了一道糯米八宝鸭,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这才笑道:“老夫在北方的时候,也较少吃这南方的风味,如今这一口,便胜过无数名肴。”
曹頫只当他过去未曾吃过,便在一旁敷衍道:“世叔倒是老饕,这一道糯米八宝鸭确实不凡,做法也相当有讲究,其中的难点不在于火候,而是在于做到时候,需要将整只鸭子拆骨,还得皮肉不碎方可......”
范时绎脸上泛起了一道笑纹,轻声道:“这鸭子做起来麻烦,吃起来倒是轻松,倒是锻炼厨子的一手好刀工。”
“正是,若是寻常人做这道菜,这第一步便跨不过去,只有那等浸润了几十年的大厨,才能做出这般的好手段来。”曹頫即便是再愚笨,他心里也已经明白了,范时绎说这个恐怕另有深意,便微微前倾着身子,“世叔可有指教?”
范时绎嘿嘿一笑,“既然你叫我一声世叔,我也不拿那些空话来搪塞与你。当今皇上天资聪颖,绝不亚于先帝,户部亏空一案,并非皇上一时心血来潮,实在是因为当今的天下,原本就如同这八宝鸭,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先前,皇上绝不会这般动作......”
“可是眼下出了一个复汉军,还有一个朱一贵和白莲教,这鸭子既然都已经破了,谁还在乎伤着的是皮还是肉?”
曹頫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苦笑道:“这天下,难道就容不得我曹家苟活吗?”
范时绎却是又夹起了一块鸭肉,嘿嘿一笑:“这得看你曹家怎么做了,若是继续这般下去,自然是皮肉不存。”
曹頫心里明白了,他起身跪在了范时绎面前,低声道:“若是大人能够保全曹家,曹家愿以大礼相谢。”
范时绎却是又摇了摇头,他颇为深意道:“此番绝非是我能保全曹家,曹家想要摆脱困局,只能选择自救。”
“自救?如何自救?”
曹頫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范时绎这种老狐狸面前,被玩得团团转,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范时铎轻轻叹道:“既然是楚逆的出现,导致局势发生的变化,这破局的点便也是在楚逆上。曹家得向皇上证明忠于朝廷,忠于大清,最好的办法便是起团练,抗楚逆。”
“团练?可是......这会不会引起什么误会?”曹頫有些犹豫,他对于团练这个词,始终都有些忌讳,这玩意闹不好是有大祸临头的。
“世侄,这个无需你担心,这不是还有本官么。”
范时绎慢条斯理的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轻声道:“本官会向皇上上请团练折,到时候你曹家随折具名便行了,到时候皇上批复后,江南的团练练出来,也能为抗击楚逆尽一份心,至于你也能挂一个团练副使的名头,到时候皇上也就不会揪着那点亏空不放了。”
曹頫心里有所不安,他望着范时绎平静的面庞,问出来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能挂上一个团练副使,那曹家的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