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浓密的睫毛往下一垂,遮住黑漆漆的眼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姑娘,先不管他。先筹银子。”
李菡瑶便皱起了眉头,忽然又舒来,道:“找大舅母和表哥,从外祖家暂时挪借些。”
观棋抬眼,和她对视。
李菡瑶道:“就怕外公不通融。”
再富豪,几十万银子不是小数目,谁家都要周转;再者,江老太爷又重利,怕不肯借。
观棋对李卓望道:“李叔,我跟姑娘进去了。李叔先去吃饭,待会老爷还有话要问你。”
李卓望忙告辞去了。
李菡瑶便和观棋往上房来。
半个时辰后,江如澄便交给李菡瑶二十万银票,表兄妹签下合股文书,合伙购买兴宇等五家工坊。
这银子虽是从江家公账上支取的,但江大太太承诺以嫁妆产业作抵押,不够部分再以江家长房的私房银子补充,将来的分红归江如澄和江如蓝兄妹。
这边才签完,那边胡齊亞派人来回禀:钦差大人查抄潘府,并没抄出多少银钱,而兴宇等几家工坊也多是存货,少银钱流水,为了偿还工人欠债,并为几千工人寻一个妥善的安身之所,钦差大人下令拍卖工坊。
消息已经散发出去了。
现在,官府正清点兴宇等五家工坊的资产,以便合理估价,作为拍卖的底价。
李菡瑶恨道:“潘老贼狡猾!”
潘家没银子吗?
当然不是,都抽走了。
潘梅林这江南织造局的长官表面不知多清廉,怎会将大量金银财宝搁在这江南府邸。
观棋目光一闪,道:“姑娘,横竖拍卖还要等几天,咱们先把那盘棋下完吧。”
李菡瑶忙问:“你说继续选婿?”
观棋笑灿灿道:“嗳。”
李菡瑶道:“那就再请黄——不,王公子来?”说着冲观棋眨眨眼,意味深长地笑。
观棋右手不住摩挲左手无名指和小指指甲,也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有各家少爷、姑娘,都下帖子请来。他们等结果可是等了好几天呢,不能让他们失望。”
李菡瑶目光就亮了,对鉴书道:“鉴书,你快写帖子,请各位姑娘和少爷明日来观战。记住,之前来的人一个都别落下!哦,还有魏姑娘,也要下帖子。”
观棋道:“还有宁公子、张世子。”
两人一顿说,定下客人范围。
鉴书笑道:“是,姑娘。”
遂去书房取了一沓精美请柬来,又找出上次请客的名单,研墨蘸笔,开始写帖子。
写罢,交妥当人分送。
观棋对李菡瑶道:“姑娘,这件事要告诉老爷知道。婢子去回禀老爷一声。”
李菡瑶道:“说的是。去吧。”
观棋便往前堂去了。
李卓航正在东屋听织锦坊的账房回话,见她来,对那账房道:“去吧,月底发放上半年的红利。”
账房答应了,捧着账簿出来。
忽见观棋,忙招呼“棋姑娘好。”
观棋笑道:“尤大叔好。要发财啦!”
尤账房咧嘴笑道:“发财也是托老爷和姑娘的福气。”
观棋笑眯眯问:“你孙子好了?”
尤账房感激道:“好了。多亏了姑娘叫人送的药。我家里的念叨要去给太太和姑娘磕头,我说这几天姑娘忙,叫她等几天,别没眼色跑来添乱。”
寒暄好一会,才走了。
观棋进了东屋,施礼道:“老爷。”
李卓航问:“何事?”
观棋便将明日请客、继续选婿一事说了。
听见“选婿”二字,李卓航很是郁闷和心堵——选婿选婿,这选的什么婿?全都被这丫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给挡在门外。进都进不来,怎么选?
观棋被他沉沉目光看得发毛。
“老爷?”她试探地叫。
“知道了。照你家姑娘吩咐就是了。女大不由爹,我也管不了她了。”李卓航说完低头翻账本。
观棋:“……”
李卓航半天没听见动静,抬头一看,观棋还站在那呢,因问:“你怎么还不走?还有什么事?”
观棋讪笑着走到桌边,一面帮他研墨,一面问道:“老爷,婢子是想问:落少爷他……是如何察觉那女子有长指甲的?我跟姑娘走后,他告诉老爷了吗?”
李卓航道:“早上不是说了。”
观棋道:“婢子总觉不切实。”
李卓航微微蹙眉,道:“这不是什么有名誉的事。你一个女儿家,怎好追根究底、盘问不休?”
观棋认真道:“老爷,‘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弄清这些细节,如何能找出那女子?”
李卓航沉默,好一会才道:“他被人骗,以为你和瑶儿要乘画舫逃走,才追了过去。看见舱中女子,便想上前看是瑶儿还是你,那女子便缠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