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刚熄灭半日的摩天岭上仍旧有余烬未熄,覆盖了黑灰色草木灰的土地上散发着余温,就连那空气闻上去也依然燥热。
山脚下的军营里,各处营房内的高家军士卒和官兵正在井然有序地出营用餐,虽然只是朝食,但每个人依然配上了大块的野猪肉和白米饭。
九边重镇的军粮储备,除了边地实封百户们从治下就地屯粮外,便是靠朝廷转运支边,从南方的稻米到关中陕西的粟米麦子,各有体例在,像是神木堡这样的军事要塞,府库里囤放的军粮便是稻米居多,粟米其次。
主要是这些年天下总体太平,江南湖广等地粮食丰收,在当地粮价颇低,可是转运到九边就能翻上好几倍,即便开中法败坏,但只要有利可图,商人们便愿意运粮输边。
徐通领着神木堡大军出征,为了保持营兵的战斗力,携带的粮秣里,近半数都是稻米,这让在河口堡吃了大半年小米饭的高进都颇为欣喜,不过稻米不耐久存,这几日便索性放开了让火头军煮白米饭,配着那些被捉来的山里野物,叫上下都吃了个爽利。
这野猪肉最多,不过也最不好整治,实在是野猪肉肉质粗糙紧实,没什么油脂,关键是还有股骚味,不过对于那些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肉味的神木堡官兵们来说,只要是肉他们就吃得开心,更遑论河口堡的火头军用足了酱料,将那些野猪肉炖的酥烂,味道也没那么差劲。
吃饱喝足,沙得刁在后营里朝着那些披上木甲木盾的神木堡官兵大声问着,“谁让你们吃得上饱饭?还能吃肉的?”
“高爷!”“高爷!”“高爷!”
一问一答,这后营响起的喊声气势十足,便是马大成他们也对沙得刁这溜须拍屁的小人有所改观,起码这厮还真是鼓动人心的好手。
陈升他们倒是见怪不怪,毕竟自家河口堡里还有个秦忠,和沙得刁不分伯仲。
比起武备齐全的高家军,神木堡官兵们的装备倒也不算太差,徐通手下被全歼的营兵和家丁,可是让高进手底下多了三十套铁甲和近三百副布面甲。
便是马大成他们挑选的三百多青壮也都是换上了布面甲,让这些官兵里还算堪战的青壮们信心十足,至于剩下那些官兵虽然没有甲胄,但是这几日他们砍伐的树木却是被随军匠户们赶制出了几百面团牌,上面蒙了兽皮,只可惜漆料不够,所以那些盾牌望过去都是本色,气势难免不足。
随着吹响的号角声,前营的高家军开始出营列阵,接着便是马大成他们带着的官兵,最后才是剩下持盾的官兵。
苍凉悠长的号角声中,太阳升了起来,倒是给高进麾下的军阵镀上了一层金辉。起码在摩天岭寨墙上的贼人们看来,这官军的阵势看上去气势十足,要不是有无生老母神威庇护,他们中胆小的怕是已经腿软。
伍盖盘踞摩天岭多年,虽然啸聚流民数千,大寨里的喽啰也有好几百,可是他始终都颇为低调,即便过去和官兵打过几次,但是规模极小,马大成和杨春吃了亏后便立马偃旗息鼓,所以在那些喽啰们的印象里,官兵都是些无能之辈。
“这高进的魔子魔孙倒是不凡,不过我等有无生老母神威护佑,也不需怕这些大小魔头!”
有那信教颇深的小头目喊了起来,顿时引得寨墙上一片呼应声。
山脚下,整顿完兵势的高进骑在马上,鞭梢一挥,排成三个方阵的大军里,那些人人携带团牌大盾的官兵们举盾前行,随后才是马大成他们,最后则是高家军在最后压阵。
原本茂密的山林被付之一炬,摩天岭大寨前被烧成片白地,变成了巨大的斜坡,那些举盾的官兵里负责指挥的不是旁人,正是沙得刁,见他能鼓动士气,高进便给了他这个辎重营将主的头衔,让他领着这些被编入辎重营的官兵举盾前进,为大军推进到半山腰做遮蔽。
“都给我紧紧挨着,走慢点不打紧,队伍不能乱。”
沙得刁缩在队伍里,高声喊着,高爷说过,只要辎重营举盾推到半山腰上立下营寨,便算他大功,哪怕他不想要这功劳,也只能硬着头皮直接上。
三百多的辎重营官兵,排成了三排,举着厚厚的坚盾,人挨着人,前后相间不差三步距离,缓慢而又坚定的向着摩天岭上推进,后面跟着的两个方阵也是不紧不慢。
直到摩天岭大寨的寨墙上,伍盖浑身披挂整齐地出现,那山脚下缓慢推进而来的官兵大阵,离着半山腰还有好几百步远。
伍盖原先漕军里的豪强,也懂些兵法阵势,看着官军大阵里打头的是三排挨得紧密严实的持盾官兵,便猜到那高阎罗怕是想拔营到半山腰,可偏偏这官兵的阵势严密,推进缓慢,就好像那乌龟壳般叫他无从下口。
眼下大寨前方是烧成白地的缓长坡道,他可不敢纵兵出寨,去和那高阎罗手下能排兵布阵的官军厮杀,没有林木遮掩,没有陷阱,去多少都是送死。
“准备石块,等那些官兵快到半山腰的时候,给我狠狠砸下去。”
手上没多少弓箭手的伍盖只能提前用上檑木滚石,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