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温情的拥抱,也不是安南扑入到老祖母的怀中,更不是把小孩或是宠物举高高的那种抱法……
老祖母让安南缩在她的臂弯之中,左侧的肩膀与胸膛担着安南的头、左臂撑着他的背,而她的右臂则托着安南的膝弯。
这时就很适合伸出手来,环住老祖母的脖颈、趴在她怀里。
——从这点来说,老祖母的确有种祖母的感觉。这的确是近乎溺爱……现实生活中的祖母不会这样做,大概也只是因为衰老了、抱不动。
而老祖母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她抱着足有一米五的安南,简直比抱着一袋包子还轻松。
“真是抱歉,安南。”
老祖母将安南抱在怀中,用自己的额头触碰安南的额头、轻声呢喃着:“你受苦了……”
“受苦还是不至于的,”安南轻咳一声,稍微有些别扭,“我其实也并没有受到什么苦……这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我在让别人受苦。”
“不是‘别人’。”
老祖母纠正道:“而是恶徒。
“不要太过纠结,安南。你正走在自己所向往的正义之路上,让恶徒受苦算不得罪过。你比任何人都更有权力惩戒恶人,那么你想要怎么做,都是你说了算——是你制定规则,而不是你来遵守。
“治安官,法官,领主,公爵,国王……乃至于神明,所有人的断罪权与惩戒权,都不如你高。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因为你就是正义本身。
“等你升华成了天车,一句话就可以修改全世界的律法。你只需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只要认为自己做得没错,祖母就会在你背后支持你。”
老祖母说着,叹了口气:“我所说的你受苦了……指的是那个孩子。”
……原来如此,是黑安南吗。
“需要让孩子选择自我牺牲,这就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无能。”
老祖母的声音很是沉痛:“然而这种选择,我们却无法阻止。因为我们都无法触及到蠕虫。
“但这样就等于是逼一个孩子登上最为残酷的战场——毫无疑问,这更是我们这些长辈的无能。
“我们对你是有所亏欠的,安南。那些老东西,第一眼就知道你会如何选择……他们对曾经的你如此友善,正是因为他们对你未来的选择心怀愧疚。”
“我也算不得什么孩子。”
安南无奈的笑了笑:“我曾经也是个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
“那是上辈子的事。”
老祖母毫不犹豫的说道:“你对我们来说,就是孩子——是一个没有任何罪、在出生后就莫名其妙背负起沉重使命的孩子。
“哪怕我改变不了你的意志,但如果我清醒着的话,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你一个足够快乐的童年。更不会让冬之心的诅咒折磨着你的意志……”
她说着,有些哀悯的叹了口气:“但那也只是如果。
“我的沉眠是我所背负的圣契,不受我自己的控制。如果途中偶然因为什么事而醒来……哪怕只是醒来一小会,就要再补上十二天的沉眠时间;如果醒来一天,就会补上十二个月。
“如果一直被人叫醒,我恐怕终日都在沉眠之中浑浑噩噩的渡过。所以我轻易是叫不醒的,只有在凛冬一族遭受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将我惊醒。
“因此,我其实对你的诞生所知甚少。在你出生之后,只有在德米特里、玛利亚和你在得到名字的那三天……我努力醒了过来,看了你们一眼。
“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意识到了你的身份。”
原来如此。
安南了然。
传闻中,老祖母的龙眠时间飘忽不定……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
普通人并不知道老祖母途中有没有被呼唤,有没有因为某事而醒来一段时间。他们只知道老祖母的睡眠时间时长有时短。
“真的很对不起……”
老祖母再度叹了口气,将安南深深埋在自己怀中:“即使说再多次,也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弥补你的童年。但如果就这样看着你在童年时期受完了苦、作出了牺牲,等你在少年时期却要代替全世界参与最终一战,我又无法接受……
“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补贴你的,不如你自己说吧……有什么事是能让祖母做的。”
她轻声说道:“只要是祖母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哪怕是打破纪年法的事……我也会想办法去做。”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无视创世仪式:纪年法,亲自去把腐夫杀掉。
——但是神明对神明直接出手,是绝对的禁止事项。
除非对方首先违禁。
早在几年前,曜先生就明确警告了腐夫、让他不得进入教国。
因为教国的特殊政体,是以七位正神为主干的。但因为还有一些从神与伪神也同样在教国的缘故,在这里所有神明的圣职者,天然都具有崇高的地位——因为他们有着竞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