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脚步略微踉跄,应是多喝了些酒,躺了下去,便闭上双目,沉沉醉睡。
皇帝并未召后妃侍寝——事实上,那些个后妃从进宫后,皇帝就极少召见,而从废了太子后,更是一次也无,这一点,李元贵心里再清楚不过,因知皇帝这些时日抑郁不乐,今夜又醉了酒,放心不下,便由自己守夜服侍。
至深夜,鼓楼隐隐传来三更鼓点,李元贵渐渐也困乏了,见皇帝睡的仿似很熟,便从坐榻起身,捶了捶腰,正要退出寝殿,忽听龙床里传来几声含糊梦呓:“阿璟……阿璟……”
李元贵一紧,迅速回头看了眼寝殿门口,见那两个值夜小太监远远靠在外殿角落的柱子旁在打盹,方松了口气,急忙回到龙床旁,轻轻唤了声“万岁”。
萧列张开眼睛,目光有片刻的茫然,随后慢慢坐起了身,出神片刻,低声问:“几更了?”
“禀万岁,三更鼓过了还没片刻。万岁可口渴?奴婢给您端水。”
萧列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即躺了回去,再没翻身。
李元贵在旁守了片刻,见皇帝背影一动不动,以为又睡了过去,蹑手蹑脚,正要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朕想去慈恩寺。”
倘若今夜成行,这将是皇帝入京以来,第三次夜访慈恩寺。
李元贵微微一怔,随即低声应是。
……
裴右安到达慈恩寺时,四更刚过,正是漫漫长夜里,夜色最为深沉的那个时刻。
四下万籁俱寂。
他停在那个院落的门前,看向李元贵,略微带了点不解。
“裴大人,进去吧,万岁在里头等你。”
李元贵朝他躬了躬身,随即退后了些。
裴右安略一迟疑,压下心底涌出的一丝怪异之感,推开虚掩的门,朝里走了进去。
院落里并不见人,那夜他曾与皇帝对话过的那间屋里,透出一缕黯淡灯火。
他朝着灯火走去,推开门,见桌上摆了一方莲位,前方香炉里插了一炷香火,青烟袅袅,皇帝背对着门,似在凝望那座莲位,出神了良久的样子。
裴右安朝那背影行叩拜之礼,萧列慢慢转身,命他起来,望着他,久久,一语不发。
皇帝脸色憔悴,眼底带着几缕醉酒过后的残余血丝,但目光幽深,如此凝视着他,原本刚硬的五官线条,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裴右安心中的那种怪异之感愈发强烈。
他望了眼桌上的莲位,见上面的名号,并非自己姑母死后被天禧皇帝所赐的谥,而是极其简单的“裴氏闺名文璟生西莲位”,不禁微微一怔,迟疑了下:“不知万岁深夜召罪臣来此,所为何事?”
萧列转头,向着莲位道:“右安,你过来,向你生母,叩拜行礼。”
裴右安神色一僵,视线从莲位落到萧列的身上,再从萧列转回到那座莲位之上,道:“万岁,罪臣既到了此处,又见到姑母莲位,祭拜自是本分。只是万岁此话,实在叫人费解,罪臣不知万岁是何用意。”
“右安,你并非卫国公之子,卫国公实是你的舅父,朕才是你的生身之父!”
萧列一字一字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