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校场原有一部分就是以前的鞠域。
先帝好大喜功、铺张扬厉、穷侈极奢,生前常在宫中组织各种玩乐,尤以晚年为盛。他还爱看女子骑马打球,专看那花炮束带竞风流,玉鞍初跨柳腰柔,引以笑乐,可是置办马具、骑装,皆抛费不菲,乃至国库愈发空虚。上行下效,权贵百姓也曾有一时沉迷于此。
新帝上位后数年,黜奢崇俭,以身作则,召示廷臣,遏制不良风气。虽不禁止民间蹴鞠,却没有在宫中再办过蹴鞠,这还是头一回。
然则新帝并不一定女子鞠球为乐,而是着御林军和京城驻兵各选一队,进行比试。
届时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得圣心者,皆将前来围赏。
一时之间,京中人心浮动,军中更是暗潮汹涌,人人都在猜陛下此举之后的深意,新帝求真务实,突然来这么一出,必不能为取乐。
蹴鞠,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
军中无事时,常以踏鞠,练技巧,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1
“王侯象星月,宾客如云烟。斗鸡金宫里,蹴鞠瑶台边。举动摇白日,指挥回青天。”怀袖吟道。
雪翡期待地问:“姑姑,到时候可以让我去伺候吗?那我就可以站在后面一起看了?”
怀袖摸摸她的小脑袋:“好,叫你去端果子,定要循规守矩。”
雪翡点头。
这几日,御林军和京兵的年轻将士在暗自角力,想要争取一个在陛下面前一展身手的机会;公卿臣子、贵女太太们也在忐忑不安地等待陛下邀请蹴鞠的帖子;而宫中的小宫女们亦在私下议论着谁能被姑姑选中去伺候贵人,届时就能沾光看比赛了。
宫中沉闷,有这等趣事,她们自然个个都感兴趣,期待着那一日到来。
萧叡照常,除开必须以外,皆歇在怀袖的小院中。
雪翡雪翠躲在小屋中。
“陛下今天也来咬姑姑了。”
“你觉不觉得,那日皇上跟姑姑在庭中踏鞠……只过了两日,皇上便说要办蹴鞠比赛,是否有点蹊跷?这也太巧吗?”
“是吗?我倒觉得,皇上或许早就此意,不然也不会拉着姑姑蹴鞠。”
“也是,怀袖姑姑最是娴静端庄,从不跳脱胡闹。”
在两个小丫头心里,怀袖就是行走的《宫典》,人形的《女训》,将各种规矩都浸进了骨子里,贤良稳重,她们都想变得像姑姑一样。
优雅。温柔。强大。
而此时她们最敬重的怀袖姑姑正在屋里,骨头发软使得靠着椅子背,笑着看她的君王戏鞠。
萧叡换了一身窄袖劲装,方便动作,道:“袖袖,你看这个。”
只见他足尖一踢,鞠球高飞而去,怀袖惊诧得瞪大眼睛,还以为这鞠球要破屋顶而去,却在将将要触及横梁时止住去势,落了下来,萧叡一伸脚,又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脚背。
她的屋子可不大,比起在宽敞的地方更难控制。
萧叡得意问:“厉害吧?”
怀袖击掌:“厉害。”
怀袖不禁展颜一笑:“陛下何时如此会踏鞠了?”
怀袖记得先帝时,还曾让几位皇子踏鞠比赛,彼时的七皇子殿下可并不起眼,并未得到他父王的嘉赏。她跟在先后的身边看了这场比赛,不过当时皇子们赢了,萧叡也随着哥哥们得了一份赏赐。
那次是在寒食节前,尚春寒料峭。
她站在皇后身边伺候,还算站得高,如潮的欢呼声中,少年萧叡忽地抬起头,遥遥望过来,目光灼灼。
她忍住想要扬起的唇角,她就是知道,萧叡是在看她。
萧叡再一轻踢鞠球,将球抱在怀中,道:“那时有太子在,谁敢压他的风头?”
他韬光养晦那么多年,就算自觉不会不如人,也不爱出风头,已成了习惯,除非有十二分的把握,否则不会冲动行事。
萧叡回忆起在边疆时的日子,怀念地说:“我在北地军营时,日日与士兵同吃同居,那边土地苦寒,除了训兵无事可做,我时常与他们一道踏鞠,强身健体,还可以盘阵对局,练得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在那时,我总想回来见你,现在想想在那也不是全无趣味。”
怀袖歪着头,发髻上插着的银镶玉步摇上坠珠摇摇晃晃,她眯起眼睛笑:“陛下,可还有旁的踏鞠绝技要给奴婢欣赏一下?”
她一笑,萧叡那心就酥了,胸膛火热地道:“有啊。”
萧叡一身好武艺,踏鞠也玩得好,怀袖时而夸他一两句。直至踢到冒汗发热,他才发现不对劲,抛下鞠球,把怀袖拉了起来:“好啦,你个坏东西,当我是蹴鞠客吗?拿你的君主取乐,胆大包天啊。”
他这话说得像在生气,语气却不像,掐着怀袖的腰颇为肆意地把人也抛高,惊得怀袖扶抱住他的肩膀:“七郎,我知错了。”
“你罚我就是了。”
萧叡无可奈何道:“你真是狡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