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的局势完全没有被遏制,越来越多的病人,每一天都有人死去,甚至死去的他们都不能留下一个全尸,只能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
在这些尸体之中有百姓,有胡人,还有士卒,还有医者。
一名负责焚烧尸体的士卒突然跪在那火堆面前仰天痛哭,不断的朝着火堆叩首,鲜血从额头流到了衣服上面。
因为刚刚那一把火他把自己最后一名家人的尸体焚烧了。
这并州和他一般的人不知凡几。
刘封所在的中军大营之中,张仲景和从洛阳赶来的华佗已经三日三夜没有怎么休息了。
这三天的时间他们就只吃了一顿饭,不断的诊治和测试之下,张仲景更改了自己的药方,确定了这一场瘟疫应该如何诊治。
但并不是有了药方子这瘟疫就结束了,这是拿人命去堆积出来的一场大战。
华佗在药方确定之后没有休息,立刻奔赴第一线进行继续的救治,现在的并州能多一个医者就可以少很多的死者。
而张仲景则是没有离开。
因为他走不了了。
中军大帐之中,刘封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张仲景,脸上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滋味。
“张公,你且休息,等养好身体之后,咱们就回荆州去了。”
此时的刘封也是异常的虚弱,因为在不久之前刘封也不幸中了招,本就不算多么强壮的刘封这些年连连受伤。
再加上之前的一箭直接射中了他的肺腑,虽然没有让他殒命在此,却也让他的身体再次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在瘟疫到来而医者未曾到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刘封来操持,过度的劳累加上伤口不断的崩裂最终让他和瘟疫不期而遇。
幸好张仲景前来第一时间稳定了局势,紧跟着将他从鬼门关边上拉了回来。
之后加上华佗出现才给他缓过这口气儿来,但是作为代价刘封的身子算是彻底的垮了。
此时张仲景的头发已经没有了光泽,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虚弱之中。
年近古稀的老者,长途跋涉,马不停蹄,稳定局势,重整旗鼓,改变药方。
他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对于这个老人刘封也好,其他人也罢不能再苛求了。
“少君,老夫这一生历经坎坷,本应孤老于山林之间,如今能够在最后时间里做出这等大事老夫幸甚!
老夫这一生所学到了并州之地,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老夫幸甚。
这《伤寒杂病论》是老夫一生所学,如今再次更改一番,完善一番,又有华兄相助,老夫此生可谓无憾了。
但唯有一事,老夫愧对天下。”
张仲景说话间反手拉住了刘封的手,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愧疚,此时的张仲景似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老夫未能将少君治好,让少君变成了这副模样,老夫愧对少君,愧对天下。”
“仲景公何必说这种话,某家这是自己找死,这一箭中的那是一丁点都不亏。”
“这对少君不公,老夫未能救治少君,有愧于天下....咳咳咳...”张仲景看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而整个人也开始快速的衰败下去。
建安十一年十月,大汉明医张仲景在刘封大营之中溘然长逝。
临终之前他成功稳定了并州初步局势,将这一场瘟疫的破解之法解决,同时在刘封的大力支持之下截断了北地郡和壶关口乃至幽州冀州的各个道路。
将这瘟疫成功的封锁在了并州一地,让刘封一个人接了下来。
就在张仲景手臂无力垂下的那一刻,刘封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脸色从惨白瞬间变得赤红,牙关紧咬最终才没有吐出嘴里的东西。
但是就在这一刻,他的头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丝的白发。
年不过三十的刘封,在这一刻真的感觉到了心力交瘁。
“夫君。”关键时刻还是挺着大肚子的步氏将刘封的思绪拽了回来。
当她知道刘封停在了并州不肯回军的那一刻,立刻收拾行囊带着刘封的心腹护卫直接千里迢迢的来到了这里。
照顾刘封起居,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这里陪着刘封,就是自己能够做的最好的结果。
这个从来不曾服输的家伙,总是需要有些陪伴的。
“呼...”刘封用力的呼吸,让自己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然后慢慢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在步氏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突然,想回家了。”
刘封突然说出来的这句话让步氏也是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再次恢复了笑容。
“等这些事情做完了,奴家陪夫君回家,拜见父亲。”
一场不起眼的插曲,刘封和步氏谁都没有再说这件事情。
张仲景的尸体并没有保住,在无数人的哀嚎之中,刘封亲自一把火点燃了张仲景的尸体,朝着他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