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的贿赂,都已经被搜了出来公之于众。一国执政竟然勾结齐人,陷害为国守边的忠臣,真是举国震惊啊……”
季孙肥顿时面如死灰,季孙斯也懒得否认,季氏一向与齐人有往来,夹谷之会就是他一手促成的,那些信件和帛书确有其事,可当时谁能料到今日啊。
阚止道:“晋国不会原谅背叛,这一点大司徒应该知道。当年晋人仅凭一点点传言,就曾先后拘留过季文子,孟献子,叔孙穆子,季武子四卿,几乎杀了他们,更别说此次证据确凿……晋国行人韩子甚至愤怒地建议,要将季氏全族押送晋国,交予晋侯处置。”
“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儿子惊呼不已。季孙斯也知道,若是如此,季氏算是完了。
阚止还没玩够,又道:“但大将军念在季氏是鲁国的百年支柱。向晋使一再求情,请他宽恕季氏……”
“这……”季孙肥毕竟年轻,竟被阚止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不自知,却是季孙斯看不下去了,他喝道:“肥。你且先下去,让我与大将军的使者单独聊聊!”
……
等到季孙肥一脸不愿地退出厅堂,合上木门,季孙斯才缓缓说道:“将你未说完的话,一次性说完吧。”
阚止颇感无趣,正了正衣襟道:“大将军可以放过季氏,他只追究首恶……大司徒,你便是首恶……”
季孙斯哈哈大笑:“赵卿眼热的,应该是我手里的执政之位罢……不做正卿,怎能执掌国命?名不正则言不顺。我若在一日,季氏的党徒便有主心骨,他便无一日能安寝。”
阚止不再演戏,他冷笑道:“大司徒倒是明白得很,不过却高估自己了。”
季孙斯带着最后一丝幻想道:“我主动辞去大司徒之职,迁到沂水边的小邑去,永不入曲阜,赵卿能让我了此残生么?”
真是穷途末路啊,阚止也不知道该嘲笑还是该怜悯,他只知道。只有这些旧公族世卿倒下,自己这样的士才能参与瓜分他们的残骸,在鲁国有一席之地!
“大司徒,打住吧。此事已经由不得你了。”
他说出了赵无恤嘱咐他传达的话:“大将军只给你两个选择,还记得当年成季是怎么对庆父,叔牙的么?请大司徒选一样吧,如此,则季氏血食大将军能继之。言尽于此,阚止告辞!”
一拱手。也不理在原地呆坐的季孙斯,阚止朝外踱了几步,走到季孙肥还在偷听的门外,他才回过头,故意大声说道:“对了,若是拖到明日清晨还犹豫不决,那就休怪我家主君了!能继之,亦能绝之!”
他笑容残酷:“我相信大司徒是个果断人。”
……
夜色阴沉,寒风在屋外呜呜的吹,伴随着竖人、隶妾凄凄的哭声。即便宫室的墙壁门窗再严密,却挡不住那一丝半点的风漏进来,使里面青铜灯架上百余支蜡烛摇摇晃晃。
烛光中,季孙斯解开了发髻,披散着头发,望着面前摆放的那两样东西愣愣出神。
左边的漆盘里放着一盏清澈见底的酒,右边的案几下则堆着一条白色布带。
就在几个时辰前,赵无恤已经派人将选择告知了他:还记得当年成季是怎么对庆父,叔牙的么?
他苦笑道:“赵无恤是要我自裁啊……”
季孙斯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年鲁桓公一共有四个儿子,嫡子鲁庄公,庶长子庆父,庶次子叔牙,幼子季友,季友的谥号,正是成季,季氏由此得名。
鲁庄公得病将死,便向他的弟弟叔牙咨询自己死后该由谁人继续君位,叔牙回答说:“一继一及,是鲁国常法,公子们太年幼,不如传给庶兄庆父。”鲁庄公一心想传位给儿子,所以很不高兴,又招来季友托孤,想将儿子托付给他,还请季友帮忙解决庆父、叔牙这两个祸患。
于是季友就派甲士抓捕叔牙,让巫祝配了一樽毒酒给他,还说道:“且饮此酒,则你的后代在鲁国能有一席之地,若不饮,不单你要死,而且死后连进献血食的子孙都不会有!”叔牙被逼无奈,饮了毒酒,不久遂死……
鲁庄公死后,庆父还是发动了政变,杀了当新君的侄子,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他逃到莒国,莒国却接受了季友的财货,将他送归鲁国。庆父半道上哀求弟弟赦免自己,遭到了拒绝,使者回来时带了一条白绫,于是他便只能寻了棵树上吊死了。
季友杀庆父,杀叔牙,却保留了他们的子嗣,这便是孟氏和叔孙氏的由来。虽然季氏强大后,在鲁《春秋》上将腹黑的季友包装成正义形象,但他弑兄的事实是洗不掉的。
季孙斯突然想道:或许,这是庆父和叔牙死前的诅咒?是一百五十年前就注埋下的命运?今天,终于要借赵无恤之手,让季友的子孙来承受这一切了?
季氏这支蜡烛是绝是继,就看今夜了……
放在季孙斯左边的酒是毒酒,用鸩鸟羽毛沾过,饮之断肠。右边一丈白绫也不是用来穿戴的,它织造严密,质量结实,能将人的脖颈牢牢缠住,使之窒息身亡。
选哪样呢?究竟是叔牙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