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两点钟左右,贾环的信使将皇城中的消息,传到城北京营驻地中。
此时,新城王沈澄正扣押着京营诸将。议事厅中,是死寂般的沉默。监军武太监的两名护卫被跋忽勒杀死,尸体早拖出去。这是京营诸将无声的反抗。
沈迁在营地中,不断的安抚,分化着京营。贾环取得兵权时,西域军在校场中高呼“清君侧、立燕王”,京营九营将士,全部都听到。营兵人心不稳。
西域军编练的耀武营共八千人。有六千余人愿意追随贾环起兵。“贾使君”这三个字,在西域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更何况还有沈迁背书。
耀武营剩余的两千人,是齐驰的嫡系。在齐总督未表明立场时,他们没有加入。贾环率军四千入京,留两千人给沈迁在京营中维持局面。
“二爷,城中的事成了?”亲卫们簇拥着沈迁往议事大厅走去,徐伯压低声音问道。
凌晨两点许,京营中的灯光显得呆滞。一行人走在微暗的通道上。沈迁微笑着点点头,“嗯。”贾环的消息传来,他心中的压力,得到释放。
抵达议事大厅,驻守在厅外的沈府亲卫们向沈迁行军礼。沈迁回礼后,走进坚实、宽敞、带着军营风格的厅中。
杨皇后的懿旨,诸将都已经看过。新城王沈澄实在不好意思劝降。若非沈迁是他的儿子,他早绑起来。沈迁走到东侧的交椅处,环视诸将,道:“天子、晋王、雍王已死,诸位将军该考虑何去何从了!”
京营监军武太监冷哼一声,“哼,骠骑将军说的很轻松啊!”他是天子委任的监军。天子死了,他还有如今的地位吗?他心里怨气很大。
振威营参将费京接着话头,讥讽道:“监军大人,骠骑将军本就是贾环的同谋。当然说的轻松。他倒不想想,天子待他沈家何其之厚?人不能无耻!”
振威营是天子嫡系。费京多次得到天子接见,对雍治天子忠心耿耿。很看不惯沈迁的做派。在他看来,沈迁跟贾环合谋造反,就是忘恩负义。
“锵!”徐伯等亲卫愤然的拔刀,指着费京。
费京对沈迁冷笑,道:“我振威营上下俱受皇恩。你杀死我又如何?只要天子的死讯传开,振威营必定会为天子,为我们讨一个公道!”
振威营的张游击,林游击高声附和,轻蔑的冲徐伯等人骂道:“来啊!往这里戳。劳资皱下眉头就是狗娘养的。”
议事大厅中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京营重建后,战斗力很烂。充满着世家、勋贵子弟。做事都要考虑人情、关系、家族等,瞻前顾后。这时,一干将领们看沈迁的眼神有些不对。
沈迁抬手,制止了徐伯等,神情淡然,道:“我沈家世受皇恩,与国同休!今夜贾环起兵,若是改朝换代,我当然不会同意。但,他是复仇!
以贾环在西域的功绩,当今天子不封赏他,反而要杀他。你们看不到不久前疏勒军的反应吗?何以服众?
不错,雍治天子于我有恩。但,那是我在西域立下军功之后。雍治天子倒行逆施,杀张尚书,杀公孙亮,你们听不到刑场上的哭声吗?士之怒,血溅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京营诸将的眼神,再微微变化。
沈迁并非天子提拔的。天子只是在他立下不世之功后施恩。这份恩情,比之贾环在西域的重用,自然是不如的!他追随贾环起兵,情有可原。
沈迁挥手命令道:“带下去!”
他不仅仅是两榜进士,同样是沙场名将。绝不会优柔寡断。
…
…
在沈迁处理完费京三人,要求京营诸将配合,招降营中的千总、把总。相比于上半夜时,贾环因保密需要,粗暴的夺取兵权。沈迁采取的是说服将官,自上而下的掌握京营。
沈迁正有条不紊的处理着京营之事时,五军都督府右都督魏其候带着百余名家将冲至城北京营驻地。
京营大营门口早就摆放拒马等物,营门紧闭。没有沈迁的允许,内外消息隔绝。
“什么人?口令?”小校在拒马后,问道。
魏其候在马上一鞭子甩过去,高举着一卷黄色的转轴,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本都督都不认识?本都督奉皇后懿旨而来,要见骠骑将军。让开!”
小校脸上被打的一道血痕,颇为迟疑。骠骑将军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得未经允许进入京营。这种情况要汇不汇报?魏其候,皇后,这都是大人物。
魏其候先声夺人,半哄骗、恫吓,半强迫的带着百余名亲卫们穿过京营门口。刚过门口,立即纵马往振威营的营区而去,振臂高呼道:“贾环弑君,众将士随本都督杀贼!”
他身后,百余人齐声高呼。
振威营八千人,有两千人在西苑中驻守。京营驻地里还有六千人。他们都是天子的嫡系!城中打的稀里哗啦,动静那么大,他们又不是聋子。
沈迁只是勉强安抚着他们。这是魏其候到来,顿时就像是火药桶里点燃火星,瞬间爆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