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也曾豪情万丈,拥有远大的抱负,不过俺答现在唯一的抱负就是苟活下去,因为他深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还活着,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年轻,是他最大的资本,年轻,便有无限的可能。
俺答当初逃到瓦剌辉特部时,身边还有五百多名亲兵保护,不过现在只剩下寥寥数十人了,除了少部份被明军杀死,大部份都在逃跑的路上走散了。
俺答就在这数十名亲兵的保护之下,偷偷撇开了翁郭楚和哥斯蒙两人,独自往南逃去。俺答这个选择无疑十分明智,因为明军骑兵在后面穷追不舍,继续跟着大部队逃命是最危险的,独自溜走更容易逃得掉,而且不撇开翁郭楚和哥斯蒙,最后极有可能也会被他们卖给明军。
所以对俺答来说,不仅后面追杀而来的明军危险,翁郭楚和哥斯蒙也是个威胁,必须远离他们。
夕阳终于沉下去了,荒野间暮色苍茫,最后黑暗主宰了大地,被夜色笼罩着,俺答仓皇的心境反而安稳下来,有种被保护起来的安全感。
不过,俺答依旧不敢停下逃跑的步伐,因为逃跑经验丰富的他深刻地懂得,逃得越远就越安全,所以他继续摸黑前进,一口气又逃了上百里路,直到子夜时份,这才寻了一处避风的山坳停下来歇脚。
此时此刻,俺答和亲兵们都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很多人滚下马便不想爬起来了,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尽管眼下已经是五月份,半夜的的气温还是很低的,特别是植被稀少的戈壁,昼夜温差很大。
俺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像火烧一般,他抬头看了看高挂在天空那一弯凄冷的新月,又扫视了一遍四周稀稀落落的几十个亲兵,禁不住长叹一声。
人生,真是世事无常啊,去年底,自己才意气风发地坐上了鞑靼大汗的宝座,没成想仅仅半年便变成了一无所有,沦为一只苟且偷生的丧家之犬。
“大汗,喝口水吧。”一名亲兵把水囊递了过来。
俺答正渴得喉咙冒烟了,连忙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再想喝时,发现已经空了。亲兵舔了舔同样干瘪的嘴唇,沙哑着声音道:“属下到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水源。”
俺答感动地拍了拍亲兵的肩膀道:“马哈姆,你很好,他年本汗若能东山再起,必然不会亏待你。”
俺答话音刚下,便听闻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由面色急变,本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亲兵也像触电般跳起来,神色惊惶地游目四顾。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在静夜中十分清晰,而且听那声势,人数并不少!
俺答蓦地站起来手按刀柄,警惕地侧耳倾听,同时示意大家禁声。
隆隆……
马蹄声越来越响,很快就来到了山坳附近,还隐隐听到了人声,俺答的心脏几乎都要从喉咙蹦出来了,完蛋啦,难道是明军追上来了?
幸而,马蹄声并没有停下的迹象,隆隆的驰了过去,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了,俺答和一众亲兵都暗吁了一口气,幸好,对方显然没发现藏在山坳中的自己等人。
尽管没有被对方发现,但是俺答还是觉得危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所以不敢再命人外了找水,几十人躲在山坳中,又饿又冷又渴地呆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色蒙蒙亮起,立即便启程继续往南逃。
瓦剌境内是不能再继续逗留了,所以俺答已经打定了主意,往南逃到吐鲁蕃去,吐鲁蕃的酋长满速儿与大明不和,这几年不断蚕食大明的领土,不仅占领了哈密和沙洲,还不时进犯肃州和甘州,所以投靠满速儿比较靠谱,毕竟此人反明的决心坚定,而且野心勃勃。
且说俺答等人往南逃了五六十里,总算在茫茫沙漠中发现了一处绿洲,于是喜出望外地往绿洲跑过去,因为有绿洲就意味着有水。
然而,当俺答等人刚接近绿洲,附近的一座高大的沙丘后面竟然转出来一支人马,约漠有两三千人,他们显然也是奔着绿洲而去的,于是两方人马便近距离打了个对眼。
俺答定神一看对面,顿时面色大变,心里暗暗叫苦,原来沙丘后面转出来这支队伍分明是瓦剌兵,为首的两人赫然正是翁郭楚和哥斯蒙。
翁郭楚和哥斯蒙见到俺答,先是愕了一下,继而狂喜,一声令下,麾下的军卒便呼啦地冲了上前,把俺答和一众亲兵团团围住。
“俺答兄弟,腿脚倒是挺麻溜的嘛,都逃到这儿来了。”哥斯蒙打马近前,咬牙切齿地狞笑道。
翁郭楚手按刀柄,面色阴沉如墨,原来昨日黄昏时份,他和哥斯蒙试图追上俺答,结果最后俺答没追上,反而被衔尾而来的神机营追上了,一通乱枪,外加一波手雷,瞬时死伤惨重。
幸好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翁郭楚和哥斯蒙这才乘机摆脱掉神机营,但麾下的万余残兵也被打散了,只剩三千不到,不是一般的凄惨。
如果说翁郭楚对明军又怕又恨,那么对俺答便只有恨,他恨被俺答忽悠了,竟然鬼迷心窍与大明为敌,一切都是俺答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