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会输?”
李素叹道:“输倒不至于,但,赢也未必,战场上并非只有输和赢两种结果的,若最后只是惨胜,跟两败俱伤有何区别?”
郑小楼沉默片刻,道:“……还是要尽力啊。”
李素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难得见你关心战事,而且还有悲天悯人的一面呀……”
郑小楼冷冷道:“世道并不坏,我终归还是盼着它一年好过一年。大唐子民少死一些,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李素叹道:“事实上,世道的好与坏,掌握在帝王手中。我能做的不多,毕竟我心中家比国重要,身后有妻儿老小,我没有胆量效法魏征一次次的冒犯龙颜,这场战争开启之前,能做的我都做了,包括购粮,包括劝谏。”
郑小楼盯着他:“你应该还能做点什么的。”
李素苦笑:“我只能说在保证自己性命无虞的前提下,尽力再做点什么吧。”
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遥远的尽头,海天一色,鸥翔鱼跃,可天色却那么的阴霾。
对于这场战争,李素打从心底里反对,而且一直持悲观态度。
这一战发动得太勉强,太仓促了,李世民这几年心态愈发不平稳,随着一批名臣老将死的死,退的退,国中内外的威望又达到了巅峰,于是,好大喜功的毛病渐渐抬头,朝中君臣似乎都养成了这个毛病,既然威服四海了,高句丽算得什么?轻易平之而已。
都说人这一生中必须要做到两件事,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以及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但在李世民身上,这两件事做不做似乎并不重要,可有一件事他是必须要做的,那就是,一场说干就干的战争。
就是这么生硬,就是这么固执,我是帝王我老大,专治各种不服,尤其是高句丽的不服。
多年战无不胜的光环顶在头上,李世民做的一切都足见其正确性,渐渐的,朝臣们也被冲昏了头脑,啊,老大说可以干,那就干吧,跟着老大有肉吃……
群情激奋之下,作为少数头脑清醒的臣子,李素能怎么办?
当然是选择原谅啦,还能怎么办?
…………部曲们捞上了不少海货,脸盆大的螃蟹,拳头大的扇贝,尺长的大龙虾,收获非常丰富。
海边沙滩上生起了篝火,在一干部曲们眼巴巴的目光注视下,李素亲自烹饪海货,肥嫩多汁的海鲜烧熟后,部曲们迫不及待塞进嘴里,李素满脸微笑好整以暇准备迎接各路英雄赞颂时,却见部曲们一个个脸色发白,甚至想呕吐,最后方老五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得干干净净,有人带头,部曲们也就不客气了,一个两个全都吐了出来,浑然不顾李素脸色越来越黑。
家主亲自烧烤,而且手艺从来都不错,一帮家伙居然当面吐了出来,实在是天大的罪过。
方老五等人自觉失礼,急忙跪地请罪,郑小楼一口未吃,此刻抱着剑嘿嘿冷笑。
解释之后,李素方才明白。
海鲜其实没错,手艺也一如既往的正常发挥,可是关中人实在吃不惯海鲜,尤其受不了海鲜的腥味,来到大唐这些年,李素的手艺第一次不被世界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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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在蓟州休整三日,李世民当然不可能整天跟将军们商议战略战术,作为难得出一次远门的皇帝陛下,出行巡视也是应有之义。
李世民出巡很保守,只在蓟州城里晃悠,伴随出行的人也不多,身边仅只一队乔装平民的禁卫,以及常涂,李绩等人,当然,李素躲不掉,李世民出行前特意点了李素的名。
李素只好苦着脸跟随在侧,他知道李世民可能对他最近的表现不大满意了,作为随侍帝侧的散骑常侍,好几次御前军事会议他都缺席,实在应该抽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的。
蓟州城并不大,作为海港城池,城中百姓人口却只有十来万,而且城内建筑和街道都显得很破败,唯一算得上稍微繁华的,便是城东的集市了。无论再怎么贫瘠,终归有着地理之利,这里的海边港口连接着高句丽,新罗,百济等邻国,南来北往的商贾们眼光毒辣,早就意识到这座港口城池的重要性,所以虽然蓟州并不算繁华,但港口和商贩特别多,尤其是城东的集市,更是汇聚了周边诸国的各种特产货物,集市内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哪怕是如今大唐王师即将对高句丽开战,集市的繁华亦未减半分。
李世民穿着便服,饶有兴致地看着集市内的各种喧嚣嘈杂,耳中听着商贩们嘶声叫卖,船老大粗犷的叫喊,还有官差的叱喝,百姓的还价,以及不知哪里传来的女人叫,孩子哭,李世民越听越感兴趣,站在集市中忽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人间烟火气。
“不错,这才是太平盛世。”李世民满意地点头,很不要脸地下了结论。
李素头扭向别处,不易察觉地撇了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