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斗画输给你,又眼睁睁看着你中了状元,岂能跟你交心?
刚才还打呼噜的唐寅,瞬间安静下来,但他并未抬头,但沈溪知道,他不是睡醒了,而是压根儿就没睡。
“这位兄台一定也是好酒之人,既然醒了,不知可否一同饮酒?”沈溪笑着招呼,“听闻姑苏城的桃花美酒,乃是城中一绝。”
“咳咳。”
听到这话,唐寅终于坐直身子,抬起头仔细打量沈溪一番,一时间并未认出眼前是谁。
当初相识时,沈溪不过是十三岁少年,就算有几分雍容的气度,身上却稚气未脱,如今年过三载,沈溪已经彻底脱变成青年,脸上多了几分成熟和沧桑感,再加上二人本非故交,一时间认不出沈溪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唐寅面貌倒是没多少变化,唯有脸上的胡渣多了,这会儿好像是个四五十岁饱经沧桑的老者。
“阁下,要请我喝酒么?”
唐寅问了一句,再仔细打量沈溪,觉得似曾相识。
见沈溪笑着点头后,唐寅撇撇嘴道,“苏州城何时有过桃花美酒,我怎么从未听闻?更何况这五月中连桃子都快成熟了,又何来桃花可言?”
沈溪笑道:“心有桃花,酒中便有桃花。”
一句话,让唐寅神色一凛。
唐寅自负清高,身边结交了不少文人墨客,可能准确说中他心中向往,又能说出“心有桃花,酒中便有桃花”如此满含哲理之言的,绝无仅有。
“你……你是……”
唐寅似乎已经意识到眼前是谁了。
沈溪笑着起身,行礼道:“伯虎兄,一别三年,久违了。”
等沈溪把这话说明,唐寅已经猜出眼前这位正是三年前便开始声名鹊起的状元沈溪,原本在自负的他看来,正是沈溪抢走了他的状元之位,获得本该属于他的荣耀,所以他对沈溪充满了嫉妒和愤恨。
但毕竟沈溪曾在他落难之时,前往拜访,就算心有不甘,也顾着脸面,没有即刻拂袖而去或者是把沈溪直接赶走。沈溪大老远来见他,虽然不知是特地来见,还是顺带拜访,但总算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请他喝顿酒,以唐大才子那洒脱不羁的性格,基本可以不计前嫌。
“沈状元来作何?”
唐寅避开沈溪的目光,语气不善,“莫非是来看在下落难时的窘迫不堪?”
沈溪摇头:“伯虎兄误会了,在下只是往闽粤之地履任,顺道过来拜访。”
一句话,让二人关系拉近不少。
唐寅听说沈溪是往闽粤当官,心里自然就想,你小子肯定是做了错事,才会被皇帝老儿从翰林院这种清贵的衙门,流放到边远之地。既然当沈溪是被赶出京城,唐寅平添几分感怀,心说这朝廷的官果然当不得,就算再有本事又如何?说被流放就被流放!反倒不如我,从开始就不当官,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沈溪不知唐寅心里所想,嘴上招呼:“伯虎兄,不知可否赏面一起喝个酒?”
“好。沈状元远道而来,应该是在下请你喝顿酒,当作践行。”唐寅也不客气,直接把扣着的酒杯翻过来,大喝一声,“小二,沽酒半斤,记在我账上。”
那伙计把沈溪刚才叫的四两酒递过来,陪笑道:“解元爷,您见谅则个,小店被您赊的酒钱不少了,您不能总惦记着我们这小本生意不是?这位小公子,您不会真的要……把账记在解元爷身上吧?”
伙计顿时紧张起来,刚才还以为下雨天来了生意,现在唐寅主动请客,这不但赚不到银子,很可能还要倒亏钱。
沈溪笑着拿出一串钱,道:“够了吧?”
“够了够了。”
店伙计正要伸手去接,唐寅黑着脸将酒杯扣到他手上,道,“不但够了,还有余,再上半斤酒,不许掺水……再来两个小菜下酒!”
店伙计为难道:“解元爷,这点钱,跟您老欠的酒钱相比……”
“上不上?”
唐寅这会儿也就是穷横,欠了人家的酒钱,反倒别人欠了他一般。
“好,您稍等。”
店伙计点头应着,手这才恢复自由,把铜板拿起来掂了掂,小声嘀咕,“有本事跟掌柜的去横,总跟我这做伙计的计较个甚?”
等店伙计退下,唐寅轻叹:“这世道,人心不古,就连贩夫走卒之辈也学会仗势欺人!”
沈溪想说,你没钱就别来喝酒啊,人家这不是仗势欺人,是认钱不认人!
没错,你以前是解元,风光无限的大才子,别人当然敬重你,可你自己看看现在自己是个什么样子?浑身的酒气,邋里邋遢的,都快入夏了还穿着早春的衣衫,而且这衣衫上满是油渍,别人能敬重你那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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