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案还在继续,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案情有无结果已没有太大意义。
此番公堂审案已经超出案子本身,变成沈溪利用舆论,给广东三司衙门施压,逼迫三司承认他在剿匪这件事情上的绝对权威,由此树立他这个三省督抚在广东地区的绝对老大地位。
照理这个案子继续审下去,就该深挖细节,章元应这会儿已坐不住,起身道:“沈督抚,老夫偶感不适,先行回衙。”
沈溪微微一笑:“章藩台,本官尚有许多话要说……来人啊,为章藩台在后堂设座,本官稍后自会与章藩台商议。”
此话一出,等于沈溪不打算罢手。章元应正迟疑间,唐寅已过去,做了个请的手势:“章藩台,里面请。”
章元应冷笑一声,看了按察使林廷选一眼,在藩司随从的搀扶下,先进后堂等候。
沈溪宣布将所有案犯,包括原本以为脱罪的蒋百富等人押入大牢,这才站了起来:“诸位乡亲,本官到任地方,旨在剿灭匪寇,若有人与之勾连,形同叛国谋逆,有人知情,当速来县衙举报,本官查证后重重有赏!”
刘祥赶紧小声提醒:“大人,这里是南海县……”
沈溪喝斥道:“如今本官在广州府城内并无现成的衙所,暂时借用你的衙门办公,难道你敢抗命?”
刘祥摇头苦笑,借一次县衙就闹出这般动静,后面再多借几次岂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
沈溪抬手宣布:“诸位乡亲,本官有剿匪事宜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商议,散了吧!”
“哦,哦。”
百姓中发出一阵欢呼,虽然对于案子没有结果有些失望,但想到不远的将来地方匪患就会根除,还是听从命令离开县衙。
衙差出去维持秩序,等人散尽后,按察使林廷选向沈溪道:“沈中丞,这平息地方盗寇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前些日子周藩台在任上去世,朝廷固然失一栋梁,损失更大的却是地方,藩司衙门的政务处理已受严重影响,若章藩台再去,那地方施政必将一片混乱。在我看来,章藩台请辞之议不妥。”
之前沈溪与林廷选、李彻、章元应在后堂商议,拿出的结果是章元应自动请辞右布政使,换取沈溪不再继续追查藩司衙门与倭寇勾连之事。没想到现在人群一散,林廷选立即出尔反尔,率先表明不支持章元应辞官。
沈溪诧异地打量这位素有青天之美誉的按察使,我当你是历史上卓有清名的官员,信任有加,转眼间你就露出丑陋嘴脸,真让人大跌眼镜!
沈溪沉默了一下,道:“章藩台可以留任,但必须配合本督剿灭匪寇。今天难得三司首脑齐聚南海县衙,若不能商议出个切实有效的平匪之策,本官不好对朝廷和地方百姓交待……林臬台,你不会没听到本官之前对百姓做出的承诺吧?”说到这儿,沈溪作出个“请”的手势:“诸位,请一同入内商议如何?”
都指挥使李彻看了林廷选一眼,随后道:“沈大人,末将看来,还是不必了吧。这广东沿海匪患,并非朝夕形成,一切当从长计议才是。”
沈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章元应刚闹了个灰头灰脸,转眼林廷选和李彻就变得气焰高涨,不甘驯服。这足以说明广东三司衙门同气连枝,沈溪刚用倭寇和海盗之事打击章元应的威望,林廷选和李彻迅速还以颜色。
沈溪不悦地说道:“如此说来,臬司衙门和都司衙门都不想配合本督咯?”
林廷选冷冷一笑:“臬司衙门只负责刑狱和督查之事,剿匪事宜与本官无关,何来配合之说?”
沈溪问道:“若本官即刻就要调集钱粮、兵马呢?”
林廷选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三司衙门爱莫能助!”
沈溪终于明白章元应为何会在气急败坏后迅速冷静下来,感情他早就知道林廷选和李彻会坚定地站在他一边。林廷选和李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如今布政使司势弱,他们就承担起原来章元应的职责,跟沈溪大唱反调。
李彻到底是武将,原则上广东兵马都要归沈溪这个三省督抚调遣,所以他不敢把沈溪得罪得太过彻底。林廷选却仗着是文臣,资历深厚,又素有清名,在朝中根基深厚,就是不买沈溪的账。
沈溪与林廷选对视许久,皆都不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这时李彻却有些坐不住了,督抚跟广东三司衙门对峙,对他的损害最大。与沈溪作对,胜了还好说,沈溪哪里来回哪里去,一切相安无事;但若是败了,章元应和林廷选作为文官,大不了调往别处为官,而他身为武将,不听从上峰调遣,很可能会丢官去职。
“两位……”
李彻刚要说什么,沈溪抬手阻止了他。
沈似乎想明白了,挥手道:“来人,送章藩台和林臬台回衙!”
“是。大人。”
沈溪手底下没什么人,要送客,只能劳烦马九和朱起。
“沈大人,告辞。”
林廷选昂着头,趾高气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