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李东阳正式上书弘治皇帝,以唐寅、徐经二人不在录取之列,奏请天子定夺。●⌒,
于早前一日,关于民间对于礼部会试会元沈溪涉及鬻题案风闻言事的奏本,也呈递到天子手上,如同谢迁所料想的一样,天子有留中不发之意,毕竟会试已放榜,要剥夺一个会试会元,在放榜后,明显要比放榜前复杂许多。
当日,弘治皇帝将李东阳奏本下发礼部酌情办理。
礼部尚书徐琼以“前后阅卷去取之间,及查二人朱卷,未审有毙与否,俱内帘之事,本部无从定夺,请仍移原考试官,径自具奏,别白是非,以息横议”为上奏,弘治皇帝御批,暂且将案子定为悬案,华昹、唐寅、徐经三人被执送镇抚司。
三人下狱,并非是如同李东阳考校沈溪、伦文叙、孙绪三人时那么好说话,而是直接下狱拷问,至于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吏部侍郎程敏政,则暂时未下狱,但仍旧赋闲在家,看管居住。
朝廷下旨惩戒唐寅、徐经,举子们不管是否得知事情真相,皆都拍手称快。
文人相轻,能来京城赶考的,已经算是学子中的佼佼者了,最看不得别人比自己有名气。唐寅和徐经到京城后,闹出偌大的动静,可谓风头无两,早就为众士子妒忌,如今惨遭下狱反倒“众望所归”。
唯独沈溪中会员之事,举子中仍旧有许多不满之声。
也是这些个应试举人蹬鼻子上脸,因为之前造出舆论来,就令唐寅、徐经这样名闻天下的江南才子下狱,以为只要他们继续鼓噪,那朝廷必然会有所动作。
于是乎,礼部会试结束后,大多数举子都没有离开京城,而是三五成群举行文会,抨击朝廷用人不当。程敏政将考题外泄,令某些图谋不轨的举子获利。
虽然举子们不敢妄想朝廷会将礼部会试重试,但最少也要让沈溪这个会元遭殃,自己得不到好处。但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损人不利己,正是这年头士子们最喜欢做的事。
而在外面风声愈演愈烈之时,沈溪继续留在东升客栈内闭门不出,对于外面之事,玉娘大抵告知于他。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
“不招人妒是庸才啊。”沈溪最后只能作出这般感慨。
其实沈溪并非问心无愧,唐寅、徐经或者是真的没提前得到考题,但他却是早就知晓,而且准备充分,否则就算他博览群书,也不会留心看《退斋记》和《默庵集》这般冷僻的书籍,就算想看,以汀州偏远之所的藏书量,也休想找到。沈溪赢就赢在他是有心人。
至于旁人怎么想,他不太在意。这世道本就没真正的公道可言,就好像他再世为人,已经领先别人几百年的见识,别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他两世为人又何尝不是?
“……三月甲戌陛下与奉天殿亲自策问,若这几日内贼人再不来,公子只管前往应试便是,连刘大人都说,不能耽误沈公子的前途。”
玉娘把殿试的情况告知沈溪。
弘治十二年三月的甲戌日,为三月十五。如今距离殿试已不过五天。
沈溪早就想过亲自踏上金銮殿的风光,可如今身处风口浪尖的他,却在担心朝廷下一步的举措,是否会因为舆论压力。将他的会元功名给剥夺。若是如此,别说这次,以后也很难再踏足金銮殿。
沈溪甚至想过未来的出路。
从再世为人开始,沈溪就一个想法,就是要科举进仕一展抱负,因为这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读书才能当官,才可以位极人臣,才可以将命运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若他被剥夺会元之名,很可能会跟唐寅、徐经未来的命运一样,被发配小吏,终身不得参加会试,也就彻底断了他的科举之路。
沈溪想过,若自己遭遇跟唐寅一样的处境,或许也会耻不就任,他可不屑于去做一个仰人鼻息的不入流小吏。
摆在面前有三条路:
其一是继续经商,将汀州商会做大做强。但沈溪觉得,自己既然考取会员风光一时,再回去经商,未必会有平和的心境;
其二是从军,本来这是最佳途径,投笔从戎,在疆场上有所作为,有未来的兵部尚书刘大夏照顾,想必临到老能捞到个四五品的武职。但这中间存在极大的风险,沈溪自小身子骨单薄,如果真的在边塞折腾个十几年年,又深入大漠、草原又或者西南瘴气丛生之地作战,估计英年早逝是可期的事情;
第三条路,跟唐寅一样,寄情山水从此不问政事,但人在大明,他真的能跳出这世俗的条条框框?
沈溪心情郁结,再加上殿试之前无所事事,想的事情不免多了些。
沈溪甚至大胆设想,若他真的从此与仕途无缘,何不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可是想造船远航探索世界,却舍不得身边相伴之人,若趁着宁王起兵反叛朝廷自立山头,又未必有那么强的号召力。
“果真是生在哪个时代,想实现心中抱负都难啊。”沈溪对着夜空,只能自怨自艾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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