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百感交集,正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之事,突然门房又到了书房门口。
谢迁瞥了门口一眼,问道:“何事?”
门房回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谢迁神色略微错愕,刘大夏轻捻颌下胡须,道:“于乔,定是陛下召你入宫,若你此时提出乞老归田,怕是朝堂无人主政,这稳固的江山也会出现极大的变数……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谢迁脸色漆黑,他没有看刘大夏,凝眉思索,正要跨步出去迎接宫中来使,却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将之前写的乞骸骨奏本给捡了起来。
刘大夏没有多言,二人一起到了府门口,见到宫里来人。
随后谢迁回后院换上朝服,进宫面圣,刘大夏也回兵部做安排。
……
……
乾清宫内,朱厚照正襟危坐,这是他掌权以来第一次接见朝臣,且还是谢迁这样素有名望的内阁大臣。
朱厚照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尽量拉拢,让谢迁帮自己做事,让朝堂不至于出现分崩离析的状况。
但以大明政治体系来说,就算内阁三名大学士都请辞,也不至于出大乱子,军队牢牢地掌控在皇帝和勋贵手中,六部和各寺司衙门各司其责,人才多的是,朝堂离了谁都能正常运转。
“……谢先生,朕一向敬重您的为人,您在朝兢兢业业多年,朕也听过您的经筵日讲,算是您的学生,以后朝廷的事情还要多仰仗先生……”
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朱厚照的嘴巴很甜,他知道,再拿出应对刘健和李东阳的态度,那他就要彻底成孤家寡人了,而且站在他的角度,他更喜欢谢迁这样善于察言观色、进退有据的大臣。
刘健和李东阳为人处世一丝不苟,仿佛严厉的尊长,让人一看就心里发怵。谢迁的性格很随和,随时笑眯眯的,做事更为圆滑。
还有一点,谢迁跟沈溪关系亲密,朱厚照一向对沈溪信任有加,爱屋及乌之下,朱厚照对谢迁好感倍增。
谢迁可不惯朱厚照的坏毛病,直接拿出自己的乞骸骨奏本,上前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处置朝事已力不从心,请陛下恩准,让老臣回故乡余姚,安心养老,从此之后不问朝事……”
朱厚照原本满心期待,听到这话后,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如果谢迁这话是当着朝臣的面说出来,那熊孩子必然会赌气直接答应下来,但现在谢迁是在私下场合提出请辞,他就算想赌气同意,但细细思索一番,这么做只会让朝堂乱成一团,于大局无益。
朱厚照苦口婆心地劝解:“谢先生,您这又何必呢?以前刘少傅跟李大学士如何对您,难道您不知晓?您可是内阁辅政大臣,父皇在世时便说过,谢先生的能力在内阁数一数二,父皇一向不会偏袒谁,连父皇都说先生被打压,现在朕为您打抱不平,为何先生要请辞呢?”
谢迁闭着眼睛,低下头,什么话都不想说。
内阁三位大学士相处二十多年,携手打造出“弘治中兴”的局面,原本就应该共同进退。在谢迁心目中,哪怕刘健和李东阳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内阁作为一个整体,涉及文官集团的脸面,他该引退还是得引退。
戴义在旁边给朱厚照打眼色,朱厚照却不理会,继续劝说:“谢先生,如果您也离开朝堂,那内阁就无大学士值守,要重新选拔一批出来,能力上有欠缺不说,或许还还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先生还是考虑一下……实在不行,请先生留在朝堂一段时间,以后再提请辞之事,如何?”
朱厚照也学会了妥协,他没苛求谢迁一直辅佐他,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谢迁坚持道:“陛下,老臣的确年事已高,无力承担朝事辛劳,就算有心辅佐陛下,怕也难当此任。”
朱厚照鼻子皱了皱,甚至连额头也在微微颤动,显见气得不轻。最后他道:“这样吧,谢先生,您跟现在一样,可以随时告病回家休息,朕只要你留守内阁,做一个名义上的首辅大臣,这总不会有问题吧?”
皇帝的话让谢迁颇感意外。
原本在谢迁看来,皇帝就是个孩子,思想不成熟,做事易冲动,不能当作一个合格君主看待。但在他听了朱厚照的话后,突然发现,熊孩子长大了,说话逻辑清晰,条理分明,不可小觑。
皇帝没有一味奢求,而是一步步找台阶下,不但给他自己,甚至为谢迁也架好了梯子。
戴义见谢迁态度坚决,赶紧劝说:“谢阁老,您若现在从朝堂退下去,朝事必乱作一团,您也不希望大明江山因此而出现变故吧?陛下也是无可奈何,朝议时刘阁老和李阁老等人实在是……不给陛下颜面……”
以前戴义坚决站在刘健和李东阳一方,但现在情况不同,戴义看到皇帝已逐渐把颓势扭转过来,为了避免朱厚照秋后算账,只能站在皇帝的立场说刘健和李东阳的坏话。
朱厚照趁机道:“谢先生,就当朕求您,请您务必留在朝堂,这也是父皇临终前对您的嘱托啊!”
谢迁眉宇间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