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翁看到柳清欢,表情一松,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是在说话。但因为他在画中,所以声音并没有传出来。
下一刻,他便从画中走了出来,站在了柳清欢身侧。
与当年相比,荀翁的魂体似乎又淡了许多,整个人薄得犹如虚影,随着风不稳地飘来荡去,仿佛马上就要消散在风中。
柳清欢看得心惊不已,走上前想拉住他,却直接从他的手臂中穿过,忙道:“荀翁,您还好吗?”
荀翁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没事,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他转开头,望向远处被各种流溢的色彩和一圈圈扭曲的空间波动所充溢的沼泽,脸上闪过一丝沉痛和追忆:“没想到我这一辈子竟然要经历两次封界战争……难道我们这界面果真是万斛大界分离出来的一块残片?”
柳清欢瞬间瞪圆了双眼,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万、万……府?福?”他惊疑的小声问道:“大界?”
荀翁很快收起空茫的表情,目中射出坚定又锐利的光芒,回头望了他一眼,却并未解答他的疑问,而是转向旁边的大衍太尊,目光微微一缩!
柳清欢顾不得再多想,连忙为他介绍道:“这是我文始派的化神老祖,大衍道尊。”
“大衍……”荀翁咀嚼着这两个字,微微皱着眉,脸上闪过思索之色。
柳清欢又看向另一边:“太尊,这是……”
他微微迟疑,发现对方只让他称呼他为荀翁,却不知他其他来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显得那么仓促,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甚至没有说太多关于个人的事情。
“荀子期。”荀翁接口,拱手行礼道:“我本名荀子期,道号空真子,天元四百七十三年生人,生前修为最高时为元婴后期,于第一次封界战争中法身被毁,只剩下一缕残魂,被友人救下后,养于万年玄魂玉棺中,及至今日。”
柳清欢暗暗诧异,道号中只要带空字的,多半与空间有关。
大衍太尊之前一直神色平淡地望着远处的沼泽,此时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这是一个数万年前的古修,跨越了时间的长河,让人难以置信的存活到了现在。
“无需多礼。”太尊向他点了点头,抬起手掌轻轻一抹。
便见一道黄光没入荀翁半透明的身体里,一直飘浮不定的残魂立刻凝实了两分,连模糊的五官都清晰了不少。
荀翁惊讶地抬起手臂,眼中涌起喜色:“这……”
只听大衍太尊淡淡道:“它只能让你的魂体维持的时间长少许,并不能帮助你复生,所以你若有话要说,最好抓紧时间。”
他又望向沼泽:“而且,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我只能给你一刻钟。”
荀翁叹息一声,恭敬又感激的道了谢,又道:“我的确有话要说。本来这该是早在上一次封界战争时便完成的,不过那时我在归来的途中,竟枉死在天风界之人手中,虽被救回一缕残魂,却沉睡多年,再醒来时友人已逝,战争也已结束,我又被困于封闭的洞府里。”
他感慨地默了片刻,正色道:“当年我跋山涉水,寻找古之大能踪迹,又遍翻典术,终于掌握了如何通过空间波动追溯到对方界面的准确位置。”
柳清欢感觉今日自己受到的冲击与震惊已经太多,所以此时反而镇定了。
大衍太尊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片刻,早有所料般并无他话,只是说了两个字:“很好。”
荀翁继续道:“谁能想到,我能从第一次封界战争到第二次残存苟活这么多年呢。或许老天留下我这一点命,就是为了追空溯源术能传下来。不过,这些要说起来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所以还请大修士直接用搜魂术吧。”
柳清欢咽下冲到喉咙里的惊呼,只见大衍太尊目露深意,注视着荀翁道:“你应该知晓,你的魂力如今已到油尽灯枯,若是承受搜魂术,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立刻魂飞魄散。”
荀翁洒然地一甩衣袖,一身道袍迎风而展,道:“大修士所言极是,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的区别罢了,我早就是已死之人,死只是又一轮新生的开始。”
这时,远处的沼泽突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污浊的泥水翻涌起来,带着破碎的枯枝残叶,以及难闻的腐臭和泥腥气。而那些绚丽的奇光也突然如流动的火焰一般,飞溅向四面八方。
柳清欢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那大片大片泼洒而来的流光溢彩在靠近他们之时,于三尺之外便被阻挡,然后贴着一个看不到的圆罩冲击而过。
大衍太尊的衣角飘扬了一下,负手立于前方,身躯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柳清欢被灿烂的光霞耀得睁不开眼,等冲击平息之后再看,竟发现经过刚刚激烈的爆发之后,那片沼泽处的空间波动让人惊异地平息了不少,仿佛受到压制了一般,范围也被固定到了一个区域。
而在沼泽另一边,一位灰衣老者坐在一座小山头上,左手掐诀,右手握着一柄拂尘,甩动间能明显看到其周围泛起恐怖的黑色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