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谢迁的吩咐,沈溪伏案写下上疏,表明自己无意争功。
这份上疏谢迁准备先拿给刘大夏过目,希望刘大夏看到沈溪的表态后,不再坚持,那么上疏就不必由内阁票拟再交由司礼监甚至皇帝本人进行朱批。
但如果刘大夏一意孤行,要为沈溪争首功,谢迁再视情况考虑是否将沈溪上疏呈奏皇帝面前。
看到谢迁一副热忱的模样,沈溪便知道在文官心目中多在意资历和规矩了,即便是跟他站在同一战线,谢迁依然不会主动为他争首功,更多的还是考虑平衡朝中各方关系,以中庸的心态对待此事。
既然连身为内阁大学士的谢迁都无心争取,沈溪自然不会勉强,对他而言,拿个次功也不错,即便武将集团替他不值,但始终刘大夏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出来了,充分展现了他的“高风亮节”,军中人士只会更佩服刘大夏。
沈溪心想:“我身为文官,却被人打入武将集团的行列,这是否太过讽刺了呢?”
原本谢迁想挽留沈溪在小院过夜,但沈溪却暗自嘀咕……你这老家伙不会是又想我帮你票拟奏本吧?想起之前因为奏本之事,闹出颇多波折,这次沈溪没有就范,以家中有事为由,匆忙告辞。
谢迁没有坚持,他很清楚,现在沈家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他小孙女临产,他也不希望谢恒奴分娩时,丈夫不在身边。
等沈溪离开,谢迁在书房看了会儿书,再也坐不住了,干脆趁热打铁去兵部衙门找刘大夏,当面把事情谈清楚。
在谢迁看来,沈溪推掉首功是个极为明智的选择!
原本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对沈溪的芥蒂就已经很深,如果再继续强调沈溪的功劳,基本意味着沈溪跟内阁渐行渐远。
谢迁抵达兵部衙门时,此间正在进行刘大夏回京后的第一次部堂会议。如果是旁人,自然没资格进入议事厅,但谢迁还有一个身份是兵部尚书,虽然这官衔只是挂名,但出入兵部各部门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
谢迁虽跟刘大夏一样是兵部尚书,但他没有实权,只能旁听。
刘大夏正在主持会议,见到谢迁后,简单行礼,然后便继续。会议的主要议题,是为边军将领论功,回过头将领再为其麾下将士厘定功劳,谢迁入席坐下时会议实际已经快要结束。
即便如此,谢迁还是从刘大夏口中不止一次听到沈溪的功劳。
刘大夏把沈溪推到很高的位置,认为如果没有沈溪阻碍鞑靼国师亦思马因部的兵马,歼灭鞑靼的有生力量,鞑靼人不会在攻打居庸关遇挫,而后在京师保卫战中也不会铩羽而归。
刘大夏没有检讨自己的过失,因为他还得保持足够的威信来领导兵部,但谢迁却很清楚,战争初期刘大夏连遭败绩,后来又对鞑靼兵马动向判断失误,南辕北辙回师光复延绥镇和宁夏卫,这是导致大明宣府失守和长城内关、京师保卫战处于下风的根本原因。
如果大明京师因此而失守,刘大夏将承担主要责任,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溪挽救了刘大夏的政治生命和在历史上的名声,所以对沈溪推崇备至完全可以理解。
此番部堂会议上讨论的只是军功厘定,并未涉及具体人士,等会议结束,刘大夏让兵部官员各自回自己的岗位,他也准备回家去看看了……这两天刘大夏忙于公务,一直在皇宫和兵部衙门两头跑,尚未有时间回家。
刘大夏没在兵部衙门久留,简单收拾后,便跟谢迁一起出了大门。
刘大夏离京赴西北履职前,二人因为沈溪被委命为延绥巡抚的事情而伤过和气,此时二人间仍有隔阂,单独相处时谢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刘大夏更为洒脱和大度,边走边问:“于乔,有事但说无妨!”
谢迁神色间略显尴尬,从怀里掏出沈溪书写的奏本,呈递到刘大夏眼前,随即一语不发。
刘大夏接过奏本,先好奇打量谢迁一番,这才将之打开,细细阅读起来。等看完,刘大夏幽幽一叹,问道:“于乔,你找沈溪说过了?”
谢迁点了点头,回答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让沈溪小儿出来担这首功……你刘时雍乃兵部尚书,战时又是三边总督,麾下兵马数十万,足以担得起这功勋。沈溪不过一黄毛小子,你贸然把他推出来,无异于将其推上风口浪尖,这样做于公于私都不妥!”
刘大夏想了想,再次提问:“于乔,你可有想过,沈溪之后在朝中以何等身份自处?”
谢迁不假思索地道:“沈溪小儿出自翰苑,自然应该以入阁为目标。你刘时雍莫不是想为他规划好将来要走的路?那似乎非你之职责!”
“于乔,看来你还是没想明白啊……之前马尚书去信于我,谈及此事时尝扼腕叹息。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依然让沈溪走翰苑这一途,已然行不通。既如此,为何不索性退一步,让沈溪先在兵部过渡一下,将来栽培他成为六部部堂,照样可以安民社稷,镇守疆土?”
刘大夏提出自己跟马文升共同的想法。
谢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