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是不愿让自己的师父失悔食言,被别人为难。便算是极出色的弟子,对自己的师门同道也只能做到如此,他终于没有辜负你师祖的一番苦心。你师祖曾说,一个人真心改悔,便是这样。一鸣,你会因我今日与你说的故事而看轻你的二师伯么?”
韩一鸣摇了摇头,“师叔,怎么会呢?二师伯从小就那样可怜,虽说他错了这许多,但他已改悔了这么多年,为何我还要看轻他?我只会更尊敬二师伯,师叔,要对别人乃至小辈讲出自己最为狠毒、最为害怕的事情,需要太多勇气,先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实在是世人不能做到的。我不知二师伯是怎样想的?但,但我自己,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不堪回首呀!”他的从前虽不是自己导致,同样不堪回首,他便没敢认真去回想那在心底沉睡,已有些混乱不清的时候。
陈蔚芋叹道:“下山对弟子们来说是修行,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你二师伯从前是杀人不瞬眼,但真心改过之后,又太过了。或许只有真心悔悟才会将自己的从前全盘推dao,性情大变。我们都知他是悔恨自己从前杀戮太过,因而慈悲过了头,失却了判断。只知心狠到极点可以杀人,却不知心软到极点,也是会杀人的。但这事若不是他自己堪破,别人是点他不透的。”韩一鸣不禁默然。
过了片刻,陈蔚芋又道:“本来上回让你二师伯带你们下山,便是望他也看开些。结果欣竹死了,你二师伯本就有心结,越发打不开了。回来便闭关不出,其实有什么想不透的呢?修道到了最后,还会有个寂灭,在瞑瞑之中消散,哪有长生不死的人?不必如此萦怀才是!一鸣,你对白龙的同情,就是有些过犹不及了!”
韩一鸣一愣,心中感悟,但却十分难过,说不出话来,只将师叔的这话翻来覆去在心中细想。陈蔚芋正要说话,忽然他胸前一热,如一点滚烫自他心口而起,向全身扩开而去。韩一鸣一愣,伸手一按前胸,陈蔚芋已道:“白龙!”伸手一把抓住韩一鸣胳膊,便如离弦之箭,飞入空中。韩一鸣身来半空,只见一道白光越过头顶,直向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人丛之中扑下去!韩一鸣眼尖,已见白光正对的下方一人身着灰袍,面目清秀,正是元慧!
元慧手一招,一柄血红的长剑自他背上激射出来。他伸手一抓,要将长剑抓在手中。哪知腾蛟宝剑飞离剑鞘,却僵在了半空,不上不下,浮在空中。下方立时混乱起来,“刷、刷”声响个不绝,韩一鸣眼前剑光闪耀,不知有多少柄长剑同时出鞘,剑光华丽耀眼夺目。陈蔚芋飞得极快,比韩一鸣平素用鸣渊宝剑飞行快了数倍,韩一鸣看着下方长剑如林,心中早已忧急万分,忍不住道:“你……”才一个字出口,陈蔚芋头也不回,另一手向他一指,韩一鸣那“快快离开这里!”便被堵在了口中!猛然醒悟过来,这个时候自己只要稍稍偏向白龙,便会给灵山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和麻烦!
他胸前的滚烫不会假,那道白光确实是白龙。它借剑不得,便来抢元慧的腾蛟宝剑了!只见下面的无数宝剑都已各宝光升腾,前来屠龙的确有不少修为精深者,出手极快,一眨眼间,密如雨点般的剑光已向上扑来,五光十色,炫丽夺目却是杀气腾腾,场中瞬间便是杀机弥漫。
那许多剑光相互交织,如同一张大网,片刻便将元慧与众人都笼罩在其下,连腾蛟宝剑也笼在了其中。那道白光转眼已扑到那张大网前,韩一鸣想看这许多剑光,有明有暗,暗的无疑是弟子所发,而其中明亮得耀眼的,却是不可小视,不是师长便是极出色的大弟子所出。韩一鸣如今也算有所见识了,因而识得厉害。若是一两道剑光,打在白龙身上,那是浑然无事的,便是有个数道,韩一鸣也疑心对白龙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但这里居然有数百道极明亮的剑光,纵横交织,气焰极高。韩一鸣看势态全然与平时所见不一般,越发担心白龙安危。不见得这许多剑光不能伤他分毫!
那道白光冲在剑光交织成的大网之上,越发明亮,白龙发出一声长吟,瞬间众人都眼前盲昏。韩一鸣只觉胸口越来越烫,似有一团烈火要将自己燃烧起来。想叫白龙快走,却是叫不出声来,连眼睛都张不开,但心中却始终想着那个念头。白龙不是两千年以上的道行吗?不会连他的心声都充耳不闻罢?
好一阵,那耀眼生花的剑光在白龙的白光之下消失殆尽,那柄血红的宝剑剑柄之上,已握上了一只手掌。一只手指修长,完美有力的人手浮在空中,拿住了腾蛟宝剑的剑柄!韩一鸣立时向下方看去,只见元慧手指连动,显然是正在御剑。怎奈白龙那只手已持住了腾蛟剑的剑柄,他在一边,只是徒劳无功。韩一鸣复又着急起来,这剑到了白龙手中,必然又是一场大打出手。这许多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白龙夺去宝剑,白龙也不会对下面众人留情,不禁也着急起来。
瞬间那血红的剑刃越发红了起来,红得耀目,将源源不断向上涌来的剑光都挡住了。宝剑剑刃发出鸣啸,却是一种尖啸,听得人汗毛直竖、不寒而栗!忽然陈蔚芋道:“要糟,元慧要丢剑了!”韩一鸣已见剑刃颤动,那只手的主人虽看不见,但那只手上已渐渐漫上一抹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