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措连梳妆都顾不上,急急忙忙的往东边的城楼赶去。
哼哧哼哧的登到高处,远远望去,也只看到大军的一段尾巴,还有那在风中飘扬的深红色旗帜。
没多久,连个影子都没得看了,只剩下那巍峨高耸的城墙。
身后的小桃给她披上一件浅蓝色外套,轻声道,“娘娘,城楼上风大,咱们回吧。”
阿措回过神来,回过头,浅浅的“嗯”了一声。
小桃瞧见她泛红的眼角,心里也是不忍,递上一方帕子,劝道,“娘娘,陛下就是怕你会哭,才会……”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赶紧止住了话头。
阿措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水濛濛的眼眸看向小桃,哽咽道,“昨天晚上那个不是安胎药,对不对?”
小桃见瞒不住,低垂眼睑道,“那是安神汤。”
阿措拢了拢身上的外衫,喃喃道,“我就说嘛,我再怎么能睡,也不会睡得那么沉。”
小桃生怕她误会,连忙道,“那安神汤是御医精心调配的方子,并不会对身体有害,还请娘娘放心。”
阿措道,“你不用解释我也知道的,有害的东西他不会给我吃的。”
闻言,小桃稍稍放下心,同时也感慨于娘娘和陛下之间的信任。
一阵微风吹过,小桃再次提醒道,“娘娘,咱们回去吧,你还没用早膳呢。”
她朝阿措伸出手。
阿措转脸看了眼远处,到底还是由小桃搀扶着,缓缓走下阶梯。
回到榴花宫用过早膳没多久,沈老太太便带着行李入宫了。
小桃小荷给她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可阿措想让祖母陪她一起睡——
她习惯有元珣陪着睡,一个人再睡觉反倒有些不安。
沈老太太听后有些犹豫,本想说于规矩不合,但小桃小荷都帮腔道,“老夫人陪着娘娘一同睡,娘娘夜里也能睡的安稳些,省的她夜里醒来瞧着枕边空落落的,又想起陛下来,徒添伤心。”
见两个大宫女都这样说,沈老太太也不再多说,她内心自然是想多陪着孙女的。
有沈老太太陪伴着,阿措也渐渐适应了元珣不在身边的日子。
日子与往常有些不同,又没多大的不同,她还是照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安心养胎。
倒是后宫里的各位妃嫔见着陛下不在,一个个都放松许多,出来逛花园玩耍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明显是之前憋得太狠了。
但每次阿措与她们撞见,她们总会立刻躲开,生怕惊扰到她。
每当这个时候,阿措总感觉自己是狐假虎威里那只狐狸。
元珣的威势太盛,就算他人不在,也不敢有妃嫔在阿措面前造次。
在元珣离开的第七天,榴花宫来了位稀客——
阿措的外祖母,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的身体不太好,为了避讳所以一直没进宫,且出于近乡情怯的心理,她不太敢见自己这位外孙女,生怕见着她,就记起自己女儿的早逝与心头的遗憾。
所以她这次突然递牌子进宫,着实让阿措有些惊讶。
之前祖母将陈家与她的利益关系分析了一番,阿措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明白了一点,她和外祖家是系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求亲近,却也不至于疏远。
所以这回陈老太太求见,阿措同意了。
她对陈家没什么感情,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平平淡淡如白水。
陈老太太是位清瘦的小老太太,算起年纪来,她比沈老太太还要小一岁,但看起来比沈老太太老了不少,两鬓是经年风霜染就的银白,一张瘦长的脸上布满皱纹。
从她踏进榴花宫的宫门时,就格外的拘谨恭敬,礼数周全的不能再周全。
阿措屏退了宫人,想让她自在一些,又试探的唤了一声,“外祖母,不必多礼,你坐下说话吧。”
这软软糯糯的嗓音如清风拂面,陈老太太忍不住抬头往座上看去。
只见长榻之上的华衣女子,肌肤白皙,生着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朱唇榴齿,一双莹润的眼眸宛若清泉澄澈。
她模样瞧着还稚嫩,眉眼间却透着一阵贵不可言的气势,让人不敢轻视。
这就是自己的外孙女么?
陈老太太老眼湿润,视线又落在阿措突起的肚子上,心底更是感触。
泪眼朦胧间,她仿佛看到了女儿当初怀着身孕的模样,只不过那时,女儿的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惆怅和凄冷,全然不像阿措这般的惬意舒心。
如果当初老爷没有被调离京城任职,有娘家在京中撑腰,女儿也不至于被沈隽那污糟的后院给磋磨至死……
若是女儿还活着,瞧见外孙女这般出息,也是无比欣慰的吧。
“弟妹,坐下吧。”沈老太太见她还怔怔站着,忍不住轻声提醒着。
“噢噢。”陈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泪,朝着阿措慈爱一笑,“让娘娘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