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宗泽脱下了沾有血迹的手术手套丢在瓷盘里,清水上立刻飘出了缕缕血丝。一个护士小心翼翼的端了出去。医用乳胶手套要重复清洗消毒使用,直到不能用为止。这是临高匮乏的医疗物资水平下制定的规矩之一。
今天是第二次清创上药。冯宗泽点燃了一根雪茄,有些烦躁。作为一个前药房老板,他过去是不抽烟的――烟会沾染在手指和衣服上,给买药的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自从案之后,他一直心绪不宁,莫名其妙的烦躁,抽起了南宫无敌带来的元老特供南海雪茄。
看着护士们正在清理的桌上的医疗垃圾和器械。他不由得有些牙酸:金五顺身上的伤口――刀伤且不说,就从她手上的大面积二级烧伤,就不难推测这个矮小的女人当时是以一种多么强大的意志做支撑才能挺下来:要知道医学上的疼痛等级,大面积深度烧伤所产生的疼痛仅次于分娩的疼痛。
金五顺全身的伤口没有一处是防御伤,冯宗泽不明白这个归化民为什么会如此的舍生忘死――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女人产生敬意。
做了基本处理防止伤口感染后,冯宗泽就将私人带来的芬太尼透皮贴剂给金五顺用上了。这原本是他压箱底的私货,现在却能最大程度的减轻金五顺身体上的疼痛,让她在去临高的船上轻松一点。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冯宗泽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名不算太靠谱的执业药师而不是专业的医生,更别说烧伤科的大夫了。就算到了临高,以现有的医疗环境做植皮,手术的成功率也不会太高。最保险的治疗手段还是截肢,但他还是存着一份希望,希望金五顺能保住她的手。
“真截肢的话,大不了咱就收了她照顾她下半辈子。”
冯宗泽在心里给自己说的这个恶劣的冷笑话,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多少。因为他又想到了朴德欢和他背后的黑手。自己先前的犹豫不决并不是优柔寡断。一是因为实在不想在已经经营了不短的时间的地方大开杀戒,一旦开杀相当于弱化版本的对自己领地下“灭绝令”会给济州带来短暂的“阵痛期”。而且对自己提拔的带路党搞大清洗很损伤自己在元老院的威信的。
对自己的统治区大开杀戒,无疑会引执委会对自己行政能力的置疑――这比在元老院内被人抨击要严重的多。毕竟执委会掌握着行政权力。
济州这事一出,冯宗泽就已经能想到元老院那些酱油党们是怎么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了,只要开了所谓的听证会,等待自己最好的评价恐怕就是:失察、没有识人之明、麻痹大意、放纵花了不少培训成本的带路党被腐化,坐视敌对分子活动……最坏的恐怕就是无能和玩忽职守了。
雷州糖业和广州站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尽管和这次的性质不太一样,但留守的酱油元老们可不会在乎你是不是在外为元老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他们眼中外派就是等于福利,是地方山头!
在这种问题上只要玩脱一次想翻身就难了,尤其是自己这种没什么派别靠山,却手握“重权”的酱油元老。特别是儋州的工作队团灭事件,曾经一度使得当事几个元老灰头土脸。
冯宗泽想着自己有可能会坐在马蹄形桌子中间那一把孤零零的椅子上被人“轮”,就有点不寒而栗。
“这帮二货!”他暗暗咒骂道,“你们就知道杀人,杀个屁!你们不知道人都是宝贵的财富么。”
不过,大清洗也不失为一种给自己重新树立形象,塞人口舌的办法……
“济州岛要有血光之灾?全是因为有人逆天而行?哼!正是如此!”想到这里冯宗泽眼睛一亮,心中的戾气再也压不住了。
尽管以血还血并不是解决眼前“危机”最好的办法,却是最不坏的。他明白现在全岛的形式远没恶化到需要动用大军进行全面清洗的程度,但考虑到远在临高的元老院。他还是决定行事果决一些,规模声势可以搞得大一些。
金家姐弟的事情要大书特书!他想着,这是骚动中最大的闪光点!所谓坏事变好事……
到目前为止,元老院统治下还没有发生过如此能够用来宣传的“新道德”的典范,尽管在临高的翠岗和三亚的“烈士公墓”里已经埋葬了许多因公殉职的归化民,但是没有一个有金六顺这么具有强烈的震撼人心的效果。
金家姐妹的材料自己要亲自做,做得尽量详细。
雪茄的烟头在烟雾中明灭着,冯宗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启明星》和《每周动态》。
昨晚,他仔细研读了上面的每一篇文章。《启明星》是元老院的理论刊物,《每周动态》则是一周来元老院的各种讯息汇编。两者结合起来看对掌握最新的元老院动态有很大好处。
他再一次的对前不久的事情进行了复盘。从执委会的层面来看,骚动其实算不了什么。
第一,事件发生前指挥组是有发觉有准备的;第二,迅速的镇压了暴动,损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第三,这一事件之后可以借此机会清洗当地的最大地方势力,取得大量牛马,足够堵住企划院和执委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