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玉漫步在街道上,有点无聊。大好的春日,不能呼朋引伴的外出游玩又不能高卧书房终日清谈。穿着臭烘烘的鞋子在街上乱转――干得事情,那是无聊又琐碎。虽说当年大伯说过:当差不自在,自在不当差。可是这样的当差,李子玉还是有点不适应。
当差苦,给澳洲人当差尤其苦――这些天他已经是深有感触。
所谓的巡警便是一天到晚就是在街上转悠。风和日丽倒好些,遇到下雨的日子就惨了――局里发一顶斗笠一件蓑衣。脚上换一双木底麻鞋,照样上街。这种日子,过去别说是衙门里的快班衙役,便是卖苦力都不去站桥头。
李子玉想起自家给大明“当差”的日子。卫所里的军户们,哪怕是“操军”,一年到头也是难得操练的,连集合“点卯”也要到发饷的日子――因为欠饷太久,“点卯”的机会就更少了。象他大伯这样的军官,除了每日照例上衙门报个到之外,就是役使卫所军户替自家干活了。正经当差的日子,一年中能有一个月就算顶天了。当初澳洲人打到广州城下的时候,卫所里紧张过一阵子,男丁几乎“扫地为兵”,十五岁以上的一人发一根木棍就算是“壮丁”了。李子玉也不例外给派上城了,家中一干女眷更始哭声震天――也不止他们一家,整个卫所都是一片嚎啕之声。不过李子玉只上了一天城就被他大伯悄悄的替换了下来。
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当差”了。他现在虽然还在“实习期”内,但是巡逻的时候已经没有老归化民警察“带队”了,所有情况都要他们独自处理了。李子玉看了看日头,太阳已经西斜,大约是申初了。离下班时间还早着呢。他们这一班,要到午夜才能下班。
白天还好,入夜之后街道上一片漆黑,只有“看街的”住的更房门前有一盏灯火。除此之外,便是大户人家门前悬得气死风灯了。星星点点,宛若鬼火一般。
第一天独立“巡街”,李子玉还有点战战兢兢,加上和他搭班的赵贵一看就是个不靠谱的人,让李子玉更是忐忑。幸好为了照顾他们,划给“菜鸟”单独实习的路段基本上是纯住宅区,街面冷僻,大多是住户人家,治安情况比商业街区要简单的多。按照海南来得老警察的说法:“这种路段你们就紧盯着有没有人乱倒垃圾,在墙角拉屎撒尿的。”
偏偏赵贵心实,赶紧问道:“要是光有屎尿垃圾,没逮住人怎么办?要不要到附近住户去查问……”
他看了一眼走在他后面的赵贵,赵贵三十出头,长得倒是挺结实。面相么,属于李子玉说的“老实的不会放屁”的。能把澳洲人的警察制服穿得窝窝囊囊的,他大约也算绝无仅有的,最要命的是,赵贵经常下意识的去抓裤裆,不管是在巡逻还是在办案的时候,让李子玉觉得很丢脸。
看赵贵的样子,实在脑子不灵光。听说他原来是给大户人家做短工的――要按李子玉的看法,赵贵比之大户人家的奴婢都不如――奴婢好歹衣食无忧,当短工的,做一天吃一天,今天没活干就得饿一天。澳洲人招警察怎么把这货也给招进来了?而且还不识字。
不识字也不去说了,关键是这赵贵还挺笨的。赵贵这样的“纯文盲”在警察培训学校属于“丙类学员”。招进来之后因为培训时间短,不可能扫盲,所以无法进行系统的理论学习,采用的是“跟班学习”,只进行基本的观念教育,体能和队列训练之后就直接分派下所,和其他警察搭对工作,实行“一对一”辅导模式。
由于李子玉识字,他就和赵贵搭了班,扫盲任务自然也落在他头上了。到年中考核赵贵要是不能顺利取得丙种文凭的话,不但赵要被扣一半工资,连他也得扣掉三分之一,并且本年度不得评优。这对李子玉来说既有压力但是也有动力。每天下班,他便拉住阿贵教啊贵学新字,讲新话。第一课教的便是教阿贵写自己名字,李子玉道:“阿贵你姓赵,这可是大宋的国姓,你小子祖上有德,来我来教你写“赵”字,这赵字啊,按新字写法就‘走’加一个‘x’。对!就是你喜欢做的那个动作,走着走着抓下裤裆,”阿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由又抓了一把裤裆……
李子玉打心里是看不起赵贵的,自己好歹是个读书人,最后竟然要和这样的穷鬼下等人一起办差,可是回过头一想,千里为官只为财,这饷钱是实打实的。何况这是新朝,新朝用人不就是这样么,想当年樊哙还是杀狗的呢。
何况赵贵如今基本上是做了自己跟班,任自己颐指气使,决无不悦。自从有了赵贵,李子玉家里就多了个杂役――家里劈柴担水的阿贵全包了。李子玉的爹娘见赵贵勤快,平日里都是住在庙里,无依无靠,便将自家一处下房租给他住。
两人沿着街道漫步而行,他们每个巡逻班次至少要经过各个“签到点”8次。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就要经过一次,按照他们的巡逻路线来说,用不着紧赶慢赶,慢慢走就是。要干得事情也很简单:盘查可疑人员,检查道路路牌和各家门牌完整性,督促沿路店铺按章悬挂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不许占用街道经营和堆放杂物;检查沿街的垃圾堆放点、粪缸有无做好遮盖工作――这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