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言罢,就想去摸背后的宝剑。
“钱先生,莫要慌张。”青年人微笑道,“在下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与先生共议。”
钱太冲脑子转得飞快,他今日刚和皇帝召对过,晚上此人就知晓了,显然不是一般人物,搞不好还是厂卫中人,又拟或是中官贵人?
“这与阁下何干?”
“先生深谙髡情,朝廷日后用兵必有大用。只是先生可曾想过,当初王督伐髡贼,军势如何?”
“军势强盛。”
“髡贼当时可有今日之盛局?”
“远不如今日。”
“既如此。朝廷用兵,先生何以为不会重蹈王督覆辙?”
这一问直指钱太冲的内心。他是和髡贼打过仗,在临高待过两年的人,当然知道今时不比往日。相比起数年前,髡贼更加强大,
当初区区一县之地,几千连铠甲都没有步卒,全歼了广东官军精锐二万多人。如今他们已经进占两广,海上北到天津卫,南至广州府,海面上到处都飘扬着髡贼的旗帜,黑烟滚滚的舰队如入无人之境。
朝廷纵能动用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他顿时跌坐下去,眼前的美酒佳肴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有些迟疑,又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问道:“先生说这些,有何用意?”
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颤声道:“莫非,莫非,莫非你是髡……贼!”
这一瞬间,在澄迈败退时逃亡的惶恐,被俘时的恐惧,被押到临高为苦役时的屈辱,见识到髡贼强大之后的震撼……统统浮了上来!
大约是看到了钱太冲目光里的恐惧,来人微微一叹,道:“在下不是髡贼,先生且放宽心。今日前来,有几句腹心之言。”
“是,是,请赐教。”
“先生这待客……”
钱太冲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坐,请坐,恕罪恕罪。”
青年这才落座,他的举止态度很是从容。见钱太冲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笑道:“先生莫要疑心。在下与髡贼势不两立。只是知道先生有攘髡之心,这才前来叙谈。”
钱太冲这时才定下神来,擦了擦额头冷汗,道:“先生来得,实在太过突然……”
“京师中髡贼密探眼线遍布,在下不得不如此。”青年书生低声道,“此间无外人,可与先生密谈”
“不知先生台甫……”
“敝姓乐,”青年道,“当然,是假名。”
如此坦率倒是让钱太冲一怔,只听对方继续道:“在下与髡贼算是老相识了。髡贼恨之入骨。不得不如此。”
钱太冲当即表示理解,再次问及来意。
“先生今日为皇上召对,说了许多髡贼的内情。皇上的意思,大概先生也是明白的。”
“是,皇上似有伐髡之意。”钱太冲道,“髡贼如今已成朝廷心腹大患,只是朝廷诸公至今尚在懵懂之间,未曾看清大局!”
“先生说得不错。只是这伐髡之举,万万使不得!”
钱太冲不解:“即是心腹大患,为何使不得呢?髡贼盘踞两广,尽收两广钱粮人口,假以时日,其势愈强。朝廷若是一味姑息,将来髡贼岂不是势不可挡……”
“先生说得不错。只是官军伐髨十死无生!朝廷如今还有多少钱粮人马,能经得起如此挫败?精锐一失,流寇东虏趁势再起,朝廷又到何处去筹措钱粮,再练兵马?”
钱太冲一时语塞,以他的经历见识,自然无法说朝廷必胜。但是心理上还是很抵触官兵必败的结局。踌躇道:“不至于此吧?”
再一想,朝廷从王尊德兵败澄迈起到如今。四处生火,八方冒烟,不算小股流寇暴民,只中原的流寇、西南的土司、关外的建州,几乎无日不在打仗,还能剩下多少精兵。如果在广东战败,从各处抽调来的精锐折损一空,接下来的局面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他不禁呆住了,喃喃道:“伐髨是败,守御亦是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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