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先生有什么计划?
去东阳这件事,他从没和自己说过,但是先生厌恶本地的气候他是知道的。这里的气候和南方截然不同,不下雨的时候漫天风沙,一下雨满地臭泥。不要说师父,就是周乐之也很不习惯。听闻王老爷可能会去广州上任的时候,他心里很是小小的欢呼了一阵。
然而突然提出的要去东阳的田庄造什么水砧又是怎么个意思?莫非仙人是要跑路?自然了,现在在琼州府闹腾的髡贼就是仙人的“同乡”,先生思乡心切,跑路回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万一先生要跑,自己跑不跑?
这两年在王老爷府上服侍先生,衣食无忧不说,还跟着先生学了许多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学问;先生跑了那自然是要回澳洲去的,自个肯定不能跟着去;可是不跑,且不说王老爷会不会收拾他,就算宽宏大量,他也是没用的人了,只能卷铺盖滚蛋。
族里虽说有他一口饭吃,那也只是饿不死而已,哪比得了现在吃香喝辣,还能调戏丫鬟大妈……
没用几分钟,周乐之就下了决心,不能放跑了师父!
正想着,忽然先生叫他过去。周乐之一震,生怕师父窥觊到了他的心机,赶紧走了过去。
“你看看这一堆澳洲破烂是什么?”
这些东西,周乐之刚才已经看到过了,除了少数碎裂的玻璃片大概能猜到是某种玻璃器之外,其他各式各样的破烂无从理解,倒是地上那一堆金属管子和铸件他有些明白。
“桌子上这些东西,学生看不出来。至于地上的东西,似乎是锅炉的配件――王老爷刚才也说了,这是紫明楼里水火之力发动的机器。”
“你说得很对,不过还有一点欠缺。”周先生踢了一脚这些铜铁破烂,“这是喷淋头,用来洗澡的……”
“莲蓬头。”
“没错,在澳洲很多人都这么叫,”周先生说,“这一排铜管子其实是热交换器――什么是热交换器,我和你说过。”
“是,学生记得。”
“嗯,这个呢?”
“是阀门。用在水管上的。”
“嗯,你还没忘记。”周先生说着叹了口气,“可惜呀,这套东西做得挺精致,却被人砸坏了。不过,他们还真是厉害,居然能做出这么多东西……”
周乐之不敢插话,只在旁边看着先生兴致勃勃的翻弄桌子上的垃圾。一边喃喃自语:
“草!这不是绷带吗?医疗垃圾也给搜集来了!”“乖乖,安全帽也给弄出来了!打仗为什么不戴钢盔?”……“磺胺?!”
周先生忽然惊叫起来,手里拿着一只小小的管子。
管子看样子是用细竹截断做出来的,外面罩着一层生漆,封口用得是蜡,已经破了。竹管子上有细小的黑字写着什么。
看样子,这东西给先生的震撼非常大。
“居然能造出磺胺了!”先生双眉紧皱,“想不到,想不到……”
先生讲授医学的时候说过:磺胺是一种最基本的抗生素,可以用来应对较低等级的感染。
“先生,这药应该比不上您葫芦里的药……”
“没错,差得很远。”不知为何,先生的脸上泛出了苦笑,“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了这个可就不得了了。”说着,他的表情又变得兴奋起来,“了不起,了不起……”
说着又拿起了一件垃圾端详起来……
澳洲垃圾的辨别和讲授一直持续到炉石道长自己也开始犯困打哈欠才算结束。周乐之早就困得不行。待到服侍先生睡下已经敲过了三更,累得骨酥筋麻――先生这随时随地上课的作风实在有些吃不消。
刚到书房外间想要在踏上胡乱对付一宿,忽见王良推门进来。
“老爷有吩咐,”王良把声音压低到近乎耳语一般,“过几日去东阳,你要看紧了炉石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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