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恨不得随他一起去了……可张秀娘死了,小弟你还活着,人总归是要向前看,日后弟妹入府,何必要闹得家宅不宁呢?”
“小弟若有怨恨,只冲着我而来,我定不会有半句怨言。只是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原家好……”
原定野已是听得双目赤红,指缝间隐隐渗出血色。他的拳头紧握,用力到关节咯吱咯吱作响,只听着耳边泣声不止,忽而用力拂开手边杯盏,“够了!”
瓷杯与热茶哗啦碎在吴氏脚边,半杯热茶全泼到了她的脚上。吴氏下意识地惊叫一声,哀泣的念叨戛然而止。热茶渗进鞋袜里,她却不敢吭声,她的脸色惨白,瞪大了眼睛,惊惶不定地看着原定野。
“你明知害死秀娘一条性命,竟是无半点悔改之意!你可当真是心肠歹毒!”原定野暴怒起身,满腔怒意化为一掌重重拍下,直接将掌下方桌拍成碎木。
吴氏惊恐地看着他,仿佛那木桌便是自己未来下场,她看着原定野步步逼近,几步就到自己面前,带着血迹的双手朝她抓来,透过指缝,她看见了那张满是暴虐的脸。那是在战场刀光血雨里拼杀,无数尸骨堆积出的戾气,如今尽数往她一个柔弱妇人扑来。吴氏惨叫一声,几乎要昏过去。
可原定野的手停了。
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没有昏,便看得清清楚楚。
那只沾染血色的手用力绷紧,用力到指尖微微颤抖,青筋蹦起,每一根筋脉都因为强忍怒火而颤抖着。那只大掌如此可怖,带着万钧之力,轻易就能拧断她的脖颈。
吴氏此时忽然想起,眼前人是赫赫有名的神威大将军,他十六岁上战场,手上沾满了敌人的血,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矛,最坚实的盾,刀枪不能入,风雨不能侵,再凶猛的敌人遇到他也溃不成军。他非是后宅之中能任由她揉扁搓圆的窝囊废,仅是一只手便能将她吓得肝胆欲裂。
晌久,那只手移开了。
吴氏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她瘫倒在椅子上,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呼吸粗重得维持不住高门主母的端庄。她的瞳孔巨震,惊恐地看着原定野,心中想要逃走,却浑身发软,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原定野背过身,连多一眼都不想看她。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一封一封摆在老将军的面前。
老将军微垂着眼,问:“这是什么?”
原定野负手而立,并没有答,只是冷冷对吴氏道:“我去往青州寻人,到青州时,秀娘没了,只留下妙妙一人。我便四处打听当年的事情,调查秀娘没有来京城的缘由。”
吴氏慢慢坐直了身体。
她方才被吓了一回,此时手脚发软,也不必强装柔弱,脸色就已经苍白如纸。
看到那几封信,她的眼皮就重重跳了跳,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盛,却想不出什么头绪。
吴氏弱弱地道:“当年我也是一时疏忽,我本以为是张秀娘不愿意上京……”
“我离开京城之前,你也是这样说的。”原定野转过身去,许是方才已经情绪剧烈起伏过,耗空了他的所有心神,此时他面无表情,冷硬如寒铁,“两个月了,你还是这个借口?”
吴氏咬了咬唇,背上遍布冷汗。
“你说不出来,那我替你说。”
原定野拆开了其中一封信,慢吞吞念了起来。“吴大人亲启………原将军前日从边关寄来家书,在信中问及张秀娘……不知张秀娘是为何人?……”
“……这位吴大人,乃是青州知府,不知大嫂是否记得?”
吴氏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她总算是知道那几封信是什么了!
“这信……这信的确是我寄的。”吴氏冷汗直流:“你在家书上问起张秀娘,我没见到人,当然要去青州打探一番……这些事情,从前我不就说过了吗?是张秀娘未曾上京城,虽是我的疏忽,却与我并无什么关系的。”
“是吗?”原定野缓缓合上信纸:“可青州知府亲口与我说,他已回信告诉你张秀娘的身份,还在信中问你,是否要将张秀娘送去京城。”他拿起下一封信念了一遍。“可之后,你却半句也未提起。你既然是问了,为何不把人接回来?”
吴氏面色慌乱,眼神飘忽,证据确凿,她一时想不出借口。
“也许是时间久远,吴大人也记错了。也许是他故意诓你。”她强撑着道:“若是当年我真的知道,怎么会不把人接过来?”
“是吗?”
“当然!”吴氏急忙说:“好端端的,我为何要害张秀娘?她是小弟你亲口要的人,害她于我有什么好处?”
原定野冷冷地道:“你这等心肠狠毒的恶妇,我岂会知晓你心中想法?”
吴氏闭了口。
她心知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原定野已经在心中给她定了罪。她思前想后,最后仓惶站了起来,往前踉跄两步,扑通跪倒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