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她的脸从江澈的眼前缓缓滑过。
那是一张能将几乎每个男人瞬间带回纯真年代的脸庞,精致、纯粹,带着后来很难寻觅的宁静气息。
她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一双眼睛是透澈的,眼神里藏着不安,因为泪水不时溢出来,更变得生动而惹人心疼。
这一刻江澈才真正理解了两个他曾以为熟悉的成语,一个叫梨花带雨,一个叫楚楚可怜。
如果再加一个,大概应该选明净动人。
“谢谢,纯真年代。”
心情莫名的变好,江澈自己个儿小声嘀咕了一声,嘴角不自觉的微笑。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车窗对上了,只是一刹,唐玥看一眼,就慌乱转过头去。
车行渐远。
江澈一路欣赏着这座城市“曾经”的景象,凌乱的街道,有高楼,也还有成片的瓦房和灰色的旧洋楼,甚至远一些,还能模糊看见农田和荒地的模样。
未来的十几年间,一切都将变样,这里,会是一座不断趋近千万人口的现代化大都市。
唐玥具有时代气息的脸庞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江澈突然有些模糊的印象,记得后来好像听过几句关于厂花姐弟的传闻,他们似乎出了什么事,一度被街头巷尾的议论……
但是当时没听太真切,而且毕竟时隔二十多年,江澈凝神想了一会儿,实在记不清了。
……
……
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
这是一句后来人尽皆知的歌词,其实在江澈的认识和理解中,相比78年,92年才是改革开放进程中更为关键的一年,因为这一年明确了市场经济的地位。
从此开始的每一年,工作、生活、金钱、物质,甚至人们的思想和观念,都将以最迅猛的姿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这一年绿皮火车还没提速,而且习惯性的晚点了。
在火车晚点近一个小时后,江澈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高铁时代从临州市到水昌市是两个小时车程,但这是1992年,江澈在拥挤、嘈杂、散发异味的火车车厢里晃了足足六个小时,才到地级市水昌市。
而后,他还得从水昌市转车,再坐三个小时客车,才能回到家乡泉n县。
汽车到站已经是夜里九点,四下里灯光昏暗,这时候的车站还不在城郊,但是江澈的家在城郊,一栋的两层半的小楼,后来值不少钱。
这年头小县城还没有什么出租车,好在也不大,江澈一路“昨日重现”,徒步回家。
“爸、妈。”
站在门口,喊出这一声的时候,江澈眼眶酸涩,但又忍不住嘴角上翘,是因为开心的。
眼前是他重新年轻回来的父母,真的,好年轻啊,这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这挺直的腰板,这……手劲。
江妈攥着江澈的胳膊一把把他撇到一旁,探着头直往远处看。
“还笑,电话也不知道先往张婶小卖铺打一个……那,姑娘呢?”
“什么,姑娘?”
“嘿,你自己上回打电话说会带一个回来给我们看看的呀,还说什么惊喜,包我们满意……你忘了?还是人姑娘不跟你了?”
我还提过这个?江澈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提它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给万一真去支教做铺垫。
毕竟如果是带着媳妇儿一起去两年,有个恰当的情理在,爸妈这关,会好过一点。
谁知事情突然就变成那样了。
想想前世后来的任性,一意孤行,再想想那不在双亲身边的七年,尽管后来的江澈一直努力尽孝,可终究是惹了两位老人那么多担心,那么久孤独,那么些遗憾啊!
“就让我用这一世来补偿吧……只是眼下,还得暂时再坑您二位一回。”江澈无奈的想着。
……
……
坐在饭桌旁,吃着热腾腾的鸡蛋面,被“年轻的”老爸老妈一左一右注视着,江澈再一次忍不住眼眶泛红。
“辣椒拌多了。”他抬手用手背抹抹眼眶,主动开口,掩饰了一下。
“学校还没放假吧?”江爸沉着地问了一句。
江澈点头:“嗯。”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江爸低头看了看儿子泛红的眼眶,强忍泪水的神情,温和道:“别怕。真出什么事了跟爸说,爸替你想办法。”
江澈犹豫了一下,真是很混账啊,可是现在正好可以顺着说……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换一种方式,慢慢去积累我的第一桶金,当然也不是不行,但是那样,需要多花费的时间至少至少也得三五倍……因为我近乎白手起家。
想罢这些,江澈低下头,含糊道:
“我在学校闯祸了,对方说,要六千块,不然事情闹大起来……我,可能会被退学。”
***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