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初夏时节,邯郸城外的庄园里处处都显得生机勃勃,从蝉叫到蛙鸣,从绿树到青苗,若是能沉下来心来,想来也是一片难得的盛世光景。
只是,如今的局势哪里能让人沉下心来呢?
好不容易请出了国中最德高望重,也是最位高权重的故鲁国相魏松,大家本想着这位主一定能够马到成功,说服那无虑候。结果呢?人家居然反过来替那无虑候劝说起了国中诸族,让大家服软,交出所有职权,抹平所有账簿卷宗,以图一个家宅平安。
不忿呢?当然不忿。
但是,想想魏松在国中的身份,再想想之前那主动揪着鲁斌出首的赵平。讲实话,这两位如果都这么干脆的话,再想想那无虑候带来的义从,此事也就真的无可奈何了。
换言之,这赵国的豪杰官吏们基本上也都已经绝望了。
因此,他们也就基本上准备按照魏松的劝说,在今晚上的宴会中,当众给这位无虑候老老实实的认个错,以求个家宅平安了。
这一日,魏松早早的遣散了自己的学生,又将自家宅院收拾的干干净净,还专门请了厨子,杀了两只羊,备了蔬果、酒水。然后从上午时分,他便吩咐自己儿子立在门前开始迎客,自己则在堂中陪坐……毕竟,不止是之前求到魏家的人都在,未露面的李氏、魏氏,还有置身事外的大量赵王直属显吏,这一次也是纷纷赴宴而来。
恍惚间,似乎除了在国中官寺内高卧的国相向栩,以及按照制度不大好出城的赵王刘豫、国傅韩拓以外,赵国上下居然齐至于这魏氏庄园之中。
而到了傍晚,眼看着火把点亮,几案排好,蔬果上席,随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不用魏氏的宾客、仆从来报,众人也是纷纷明白,正主要到了!
毕竟嘛,作为获胜者,又有些年轻,故意拖一拖时间,再耍一耍威风,本就在众人意料之内。
但是,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即便是知道那公孙珣要立威,等这些赵国豪杰们亲眼见着数百骑步各自持械,宛如行军打仗一般簇拥着那紫绶金印的无虑亭侯昂然而至时,也是纷纷色变。
而且这还没完!
临到庄园前,义从骑马,县卒持戈,先是分出一队人来左右环绕,将庄园前后围的水泄不通;然后又分出一队来进入庭院,立于那些几案后面;就这还不算,最后,居然有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丁涌入庭院正中,就在这些赵国豪杰之士的目瞪口呆中在宴席座次正中架起了一个木架和一个砖石圆灶……
一直到此时,公孙珣方才领着那位王专属和几名悍勇之士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内。
“君侯这是何意啊?”魏松指着那还在架设中的圆灶,嗓音都是发颤的……话说他可是饱读诗书之人,什么五鼎食、五鼎烹之类的典故怕是比谁都知道的多。
“哦!”公孙珣当即远远笑言道。“闻得魏公做宴,怕你这里吃食不够,正好我义从中有几个辽西鲜卑人,自幼便善杀羊,便专门让人从邺城商号里取了一只最大的新式铁釜……也可以唤做铁锅,然后又买了两只活羊,也是给诸位赵国豪杰之士添点乐子。”
魏松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敢驳斥。
而接下来,一个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煮饭用的大圆薄皮铁釜,也就是那公孙珣口中的大铁锅了,也是被干脆利索的架到了圆灶之上,还倒入了水,下面还添了柴火,还点着了……
最可怕的是,两只活羊居然也真的被绑在了那旁边的木架之上!甚至两个散开了发髻的也是真的光着膀子,然后拎着几个怪模怪样的小刀子立在了那两只咩咩直叫的小羊身旁。
这下子,满院子赵国豪杰都觉的自己脚步有些酸软,甚至都忘了给公孙珣行礼。
“诸位,我有一言,”公孙珣也是此时方才扬声言道。“初夏时节,我从邯郸城内赶来赴宴,沿途看到路旁桑麻不断,端是一片太平景象,故此这几日巡县淤积的气闷也是一时散尽!依我说,咱们今日蒙魏公慷慨招待,就不要谈什么政事了,只论时节风俗便好……故此,诸位也不用拘礼,随意入座便是。”
说完,公孙珣也不管其他人,只是挽着那魏松的胳膊,径直越过了刚刚开始烧起来的大铁锅,坐到了本就是给他和魏松预留的上首位置上。
其余众人早已经心乱如麻,胆小的只是盯着那锅和那活羊发呆,胆大的也生怕这初次见面的公孙珣骨子里是个武夫性子,弄出什么大新闻出来。
当然了,几个心中如明镜的人倒是不担心这个,因为这毕竟是魏氏庄园之中,想来魏松便是豁出性命来也不许公孙珣在这里展示什么新式烹饪技巧的……真要是那样,魏家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不过,魏氏和公孙珣彻底翻脸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赵国将来的局面还会两说?
就这样,一阵纷乱之中,众人按照之前安排好的座位仓促入席,却又各怀鬼胎,一时无人出声。
公孙珣端坐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