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李渔,说道:“朕明白……只是有些担心,十三师叔能不能拦住那人。”
曾静大学士厉声喝道:“拦不住那又如何?当年那人又不是没进过长安城,楚老太君推满府妇孺横刀于朱雀大道。朝老太爷携朋呼伴痛骂其于寒雪之中,长安百姓扔砖的扔砖。挥刀的挥刀,可曾有一人惧过?”
李渔走到陛下身旁,握住他的手,温言说道:“可还怕?”
少年皇帝被曾静大学士的话说的颊生红晕,勇气胆魄大增,反握住她的手,说道:“不怕!就算那人进了皇宫。我也不怕。”
殿上的君臣们很紧张,四处戒备森严。宫门却没有关,大唐皇宫的正门大敞,似准备欢迎远来的客人。
满朝文武连着长安城里的普通百姓,都在准备着战斗,如临大敌的模样,自然不是因为叶苏的死讯,而是因为别的事情。
……
……
从昨夜到今晨,铁箭始终没有在宋国都城出现,那片广场上只有黄沙飞舞、雪花飘落,却没有凄厉的箭啸声响起。
宁缺在哪里?宁缺在做什么?
传说中的元十三箭,要进行无视距离的远狙击,确实需要很多严苛的条件,但那些条件,其实在这段时间里都得到了满足。
无论是隆庆手里的天书沙字卷,还是叶苏借来的信仰之力,或是四师兄带去的河山盘,都已经照亮了那处的天地元气,替铁箭指明了方向。
唐小棠从天空里跳下来的那一刻,隆庆在意识的海洋里,明亮的就像是一朵金花,就像多年前在天弃山雪崖里那样——当年他一箭把隆庆射的不知生死,成了个废人,今天他为什么始终没有射?
难道真如隆庆所说,他在等着叶苏去死,所以一直挽弓不?
长安城落了数日雪,昨夜也没有停,飘飘洒洒地落下,在城墙上积的很厚,落在衣服上积着,甚至落在脸上的雪花也积了起来。
宁缺的眉染着雪,变成白色,因为他的身体很寒冷,而身体之所以寒冷,是因为心寒,因为他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别的地方。
他的左手紧握着黝黑的铁弓,弓身弯到了极致,很像夜里那轮明月,弓弦绷的极紧,深入右手的三指间,看着有些可怕。
他一直保持着挽弓待射的姿式,从昨夜到今晨,始终没有变过,他就像是无知无识的雕像,或者因为这样,眉间的雪才积得起来。
有雪落在肩上,被体温融化,又被寒风重新冻凝变成冰,反射着东方的晨光,闪闪亮亮的像是烧融后的沙砾——美丽的琉璃。
一夜时间过去,铁弓未动。
他昨夜看到了西陵神殿的异常明亮。今晨,东方海畔变得极其明亮。然后,他在天地间看到了两道流光,那是大师兄和酒徒。
他在长安观天下,足不出城,却知天下事,他知道从昨夜到清晨,人间生了很多大事,很多强者在惨烈的厮杀。
但他没有松开弓弦。
一箭不,不是因为他在犹豫要不要救叶苏,他冷酷却不是莲生,他可以看着叶苏去死,但他不会看着叶苏被人杀死。
晨光照耀着他的脸,他感知到东海畔应该正在生什么事情,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他没有办法松开弓弦,射出铁箭。
黑被束的极紧,在寒冷的晨风里热气蒸腾,那些是里的汗,他握着铁弓,看着箭前,汗水溢出际,淌到脸上,将眉间的雪融化。
铁箭始终没有离开弓弦,是因为箭前有人。从昨夜到清晨,他一直瞄准着那个人——别处生的事情,他实在没有办法去理会。
那个人对宁缺来说,是最恐怖的对手,也是最甜美的诱饵,因为恐惧,他必须始终瞄准他,因为想射死对方,他也必须始终瞄准他。
长安城墙前是一片白雪。
雪地里有一个青衣道人。
宁缺的铁箭,从昨夜到此时,一直瞄准着他。
青衣道人背着双手,神情宁静,似根本不在意被铁箭瞄准。
元十三箭乃是传说中的大杀器,骄傲的蛮族少年强者阿打不敢擅动,酒徒曾被吓出一身冷汗,青衣道人却毫不在意。
风雪里,他青衣飘飘。
飘飘若仙。
仙风一如当年。
当年,他以一人战长安。
今日,他飘然下桃山,再至长安。
他在城前的风雪里停留了一夜,宁缺挽弓一夜,一夜时间过去,清晨到来,城墙上的火把逐次熄灭,他还明亮着。
他就像火把,吸引着宁缺的视线,锁死了他的铁箭和精神,他让宁缺即便看到整个世界,也无能为力。
因为他是道门第一人。
千年以来,道门第一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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