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不知是知守观还是临康城。悠悠道:“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隆庆听着这段经文,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随诵:“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叶苏说道:“我们自己,就是道路、真理以及生命,跟随自己行走,必将走出幽暗的河谷,得以最大的喜悦……原来这也是知守。”
隆庆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衣衫下那道恐怖难看的洞,还是在看厚厚的地。声音仿佛自行从唇间流出:“我们自己,也可以是昊天。”
叶苏微笑说道:“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隆庆抬起头来,看着阳光下的他,说道:“你是对的。”
叶苏说道:“并无对错。”
“老师认为你是对的,那便是对的。”
说到这里,隆庆顿了顿,他本以为自己会生出一些嫉意,没想到心情却是这样的平静,只是有些感慨:“到最后,还是你最让他感到骄傲。”
叶苏想了想,说道:“对错,终究还是要看最后的结局。”
隆庆说道:“你做的事情,老师和夫子做的事情,会有什么结局,不再是注定。”
叶苏说道:“是的,再没有天,自然没有天注定。”
隆庆看了一眼远处,说道:“说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叶苏说道:“既然你等的人一直没来,看来真的不会来了。”
隆庆从一名神官手里接过火把,走到柴堆前,想了想,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把火把放到柴堆边缘,然后向后退去。
火是自然界最奇妙的一种现象,它可以传染,也可以复制,可以从最微渺的萤火变成燎原的野火,这绝对不是与之相对的水可以做到的。
那根火把上的火苗,舔着身旁的干柴,片刻后,将干柴的边缘烤黑烤焦,烤出青烟与明亮的火焰,如此继续,火便渐渐传远。
小院里堆着的干柴,大部分是隆庆亲自劈的,他挑选的很仔细,无论长短还是粗细,都非常适合燃烧,火势很快便大了起来。
先前的战斗里,院墙已经坍塌了很多,此时随着柴堆里噼啪的响起,墙砖尽数倒下,柴堆燃烧的画面,落在所有人的眼里。
数万名新教信徒和奉命前面观刑的宋国百姓,看着这幕画面,有的人感到极度的悲痛,有的人觉得很是不忍,渐渐有哭声响起。
叶苏的衣裳开始燃烧,明黄色的火苗,渐要越过他的膝,吞噬他的人。
不知是谁先跪了下来,大概是位新教信徒,不顾神殿骑兵的威吓,对着火刑台上的他,跪地不起,连连叩。
紧接着,更多的人跪了下来,就连那数万名前来观刑的宋国百姓,都被火刑台上那神情宁静的人所震撼,难以控制地跪了下来。
哭声渐大,渐渐汇成一道洪流,直入天穹。
叶苏忽然说道:“当永夜来临,太阳的光辉将被尽数遮掩,天空与大地陷入黑暗之中,人们将为之欢欣鼓舞,因为那才是真实地活着。”
此时他在火里,承受着痛苦的洗礼。
他平静重复自己的预言。
因为他不想信徒们哭,人们因自己而悲痛。
小院外的那些新教信徒,想要冲进去救他,被神殿骑兵用刀狠狠地砍翻,倒在血泊里,于痛苦间听见他的声音,本能里开始跟随。
远处的新教信徒,也开始跟着重复这段话,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他的追随者,其余的宋国百姓,或同情于他的遭遇、怜悯他的结局,沉默地倾听,却不知为何,被这句话里的意味所吸引,最后竟也开始跟着念了起来。
“当永夜来临……”
“天空与大地陷入黑暗之中……”
“……那才是真实地活着。”
数万人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
先前是哭声震天,现在天穹更是仿佛在真实地颤抖,被阳光驱散流向四野的那些云,都被震了回来,就像流入碗底的清水。
但偏给人一种极其静寂的感觉,虔诚而专注的颂读声,就像先前叶苏说出这段话时一样,如林中蝉,如风中瀑,让整个世界都随之沉默。
隆庆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让神殿骑兵去镇压,去喝止,哪怕万民的颂读声很明显代表着对新教的支持,对道门的不满。
他只是沉默看着柴堆上的叶苏,情绪非常复杂,复杂到他都无法想明白,自己究竟体会到了些什么,所了解的那些能否让自己真正的平静。
万民颂读的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就像战场上的鼓,却不是一味催人奋,渐有一种神圣肃穆的感觉,笼罩了整座城市,以至更广阔的人间。
叶苏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散乱,重复到第三遍时,他唇里说出的字句已经支离破碎,呢喃含混,根本无法听清。
因为无情的火苗已经越过了他的膝,像金光一般镀到了他的胸腹间,他的身体正在燃烧,正在禁受最痛苦的惩罚或者说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