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扑来,速度奇快,仿佛要劈开那把大黑伞,再把宁缺从上到下避成两半。然而当他冲到伞后时,发现自己扑到的并不是那把大黑伞,而是一片炽白色的火海。
营帐空气里的火焰骤燃骤熄,那名马贼头上的火苗却还在燃烧,手中斩下去的弯刀没有斩到伞更没有斩到人,只斩到了空气。
宁缺早已错步扭身静候于侧,看着火焰中马贼开始变形融化的脸庞,看着他最后惊恐的眼神,看着他张大的嘴唇想要发出一声惊呼,沉身挥刀。
刀锋闪过。燃烧的头颅向帐内飞去。
马贼身体颈部血腔里喷出的血水,再次喷到帐顶,和同伴的鲜血汇在了一处。
宁缺左手撑伞,右手握刀,继续沉默向帐内走去。
那具无头的尸身,在他身后啪的一声倒下。
伞下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或者以后,对于这些马贼或是冒充马贼的人,他没有任何怜悯。
马贼燃烧的头颅在地上骨碌碌地滚着,一直滚到帐蓬里间,快要到某处睡席旁才停上。伴着焦糊味的火苗渐渐熄灭。
睡席上躺着一名脸色苍白的中年人,极瘦,极虚弱,一处肩膀被布紧紧缚住。依然有些血水渗出,隐隐还能闻到腐肉的臭味。
中年人盯着渐渐走近的宁缺,忽然间眼眸里骤放光芒,身体一阵剧烈的颤抖,显得极为痛苦,却又极为坚毅绝决。
营帐之中天地元气骤然变得紊乱不堪。一阵寒风无由而起,大黑伞上的雪花被瞬间吹至无踪,但那股凝聚了数十年冥想和最后生死存亡关头的决心的雄浑念力,就像这阵寒风一般,被大黑伞油糊糊的伞面尽数挡在外面。
没有一丝能够刺进宁缺的识海。
“你既然奉命前来杀我,想必很清楚我是谁。”
宁缺走到那名脸色苍白中年人的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平静说道:“我承认你的念力确实强大,但即便你完好无缺,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你怎么还敢奢望战胜一个书院二层楼的弟子?更不要说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
“另外你是不是觉得断臂处的伤势恢复的很慢?就算你不停地削去腐肉,依然无法阻止伤口的溃烂?其实那是因为我的刀上有东西。”
宁缺抬起右臂,把朴刀伸到那名中年人的脸前,朴刀寒光四射,除了那些繁复的符纹,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指使你来杀我的人以及你自己,知道我是书院二层楼的学生,知道我是颜瑟大师的传人,所以那天在草甸下方,我几记杀招都被你挡了下来。但很可惜你们不知道两件与我有关的事情。”
宁缺说道:“我自幼打猎为生,很小的时候就要猎杀很大的猛兽,所以我偶尔也会用毒,我的刀上抹着岷山里的蛇荆木汁液,毒性不强,但比较麻烦。”
席上躺着中年男人,脸色异常苍白,因为逼出了识海内最后积蓄的念力,他此时再无还手之力,听着宁缺平静的叙述,他的眼神里更是下意识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做为一名修行强者,他实在想不明白,宁缺身为夫子的亲传弟子,在修行手段之外,居然还会藏着这么多阴狠毒辣的后着。
“我相信你这时候不会再有什么战斗力,但你毕竟是洞玄上品境界的大念师,又是我大唐东北边军的大人物,所以我必须保持警惕,那么抱歉了。”
随着抱歉二字出口,宁缺再次挥出手中的朴刀,刀光骤闪骤敛,中年男人没有死,但肩上再次出现了一个极恐怖的血口,仅存的最后一条胳膊也离开了身体!
中年男人艰难地转身望向肩头,确认自己双臂全断,不由感到万念俱灰,然后才感知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痛苦从肩头瞬间冲进大脑,不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宁缺收刀回鞘,在营帐内找出几块旧布,一块塞进他的嘴里,剩下的裹在他肩头的伤口处,他包扎伤口的手艺很好,加上倾倒了半瓶伤药,竟很快便止了血。
他一面低着头认真给中年男人疗伤,一面说道:“先前说过关于我有两件事情你们不知道,除了说过的那件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这个人的性格有缺陷。”
“我虽然开始修行,但我依然不是一个世外之人,所以对很多事情,我提不起也放不下,比如你要杀我的事情,我肯定是要报复的,再比如你为什么要杀我。”
宁缺完成了包扎,坐到中年男子的身旁,从他嘴里取出那块旧布,说道:“以后你肯定是提不起什么东西了,那么你就要学会放下,比如那些愚蠢的忠诚之类的东西。”
若说要刑讯逼供,哪里有一刀便砍掉对方手臂的道理,但偏偏他就这样做了,直接把对方逼入绝望的境地,却又在这时开始问话……看似冷血无道理的行为,实际上却极有道理,非这等冷酷无头绪的精神冲击,又怎能击破一名修行强者的心坊?
中年男人痛苦地闭着眼睛,枯干的嘴唇紧抿,似乎非常恐惧一旦嘴唇张开,便会不由自主说出对方想要知道的话。
宁缺看着他平静说道:“冒充绝望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