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病重的桑桑,要时刻警惕佛道两宗的追杀,时刻都在焦虑紧张的情绪里,在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到溪边想对着树砸拳泄一番,却哪里想到他的拳头是那样的硬,一拳就险些把那棵给砸断了。
看着树上的拳印,宁缺笑了起来,他很高兴这棵树没有断,也很高兴自己的拳印也还留着,因为这些都是他最珍惜的回忆。
就像院子里的那棵树,和曾经落在树上的黑鸦一样。
把木枝堆到院角,他推开卧室门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桑桑问道:“你想吃些什么菜?我对月轮国的出产不熟。”
桑桑睁开眼睛,眼神明亮而清澈,没有一点醒后的倦意或恚意,宁缺一直都弄不明白,睡眠对她来说,究竟有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买。”
二人去了菜市场,买了很多菜,然后去杂货店买齐了生活需要的米油盐醋锅碗瓢盆,还割了一斤五花肉,回家做了顿很丰盛的晚餐。
提菜自然是宁缺的事,做菜也是他的事,洗碗更是他的事,在这些过程里,桑桑只是背着手跟在他身边,有时候看看他,有时候看看天。
宁缺蹲在盆前洗着碗,觉得这工作要比自己当年杀马贼还要辛苦,没一会便觉腰酸背痛,看着门口桑桑背着双手的模样,不由恼火起来。
“我现在打不过你,多做些家务事也就算了,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昊天嘛,当然尊贵,哪里能沾葱姜水,就算你在旁边看热闹也罢了,但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情,可不可以不要背着手?”
他抱怨道:“你这就像领导在检查工作,很伤工作热情的!”
桑桑没有理他,走进屋里,背着手看了看,说道:“要喝茶。”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世间便有了光。
桑桑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她说要喝茶,自然就要有茶——明明她可以变出无数种好茶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偏要宁缺去买。
宁缺确实有些累,但也有些高兴,因为他知道,桑桑这样的表现,证明她与人间的联系越来越深,她越来越像人类。
当天夜里,他敲开了朝阳城最大那间茶庄的门,用二两银子买了七十四种各国最出名的茶叶,同时还打包了好些套名贵的茶具。
喝了三天茶,桑桑忽然又说道:“要下棋。”
于是宁缺屁颠屁颠地到处去搜刮最好的棋具,只是这一次要满足桑桑的要求比较麻烦,因为下棋这种事情总是需要对手的。
“你水平太差。”桑桑看着满棋盘的白子,对他说道。
身为男人,最恨的事情,就是下棋打牌的时候输给自己的女人,宁缺这时候心情本来就极度不爽,听着这话更是恼火至极。
“我们这些卑微的人类,哪里是伟大昊天的对手。”
这是桑桑对人类最常用的评价,从他嘴里说出来,则很幽怨。
桑桑神情不变,说道:“人类确实卑微,但有些人相对要好些,陈皮皮在这些方面就要比你强很多。”
身为男人,真正最恨的事情,就是被自己的女人评价为不如别的男人,哪怕那个男人是与你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宁缺大怒说道:“我可没办法把他从临康城里弄过来。”
桑桑说道:“那你就要想别的办法。”
第二天,朝阳城里最著名的三名棋手被宁缺请到了小院里。
或者说绑架比较合适。
除了喝茶下棋听戏,宁缺和桑桑有时候也会去朝阳城里逛逛,去看看白塔,去湖边走走,她还是习惯性地背着双手。
几十天的时间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
他们好像在朝阳城里寻找什么,但事实上什么都没有找,不问去哪里,不问怎么办,只问明天吃什么,默契地沉默着。
某天夜里,宁缺剥了个山竹,把白色的果仁对着桑桑的脸,哈哈大笑说道:“你看这像不像屁股?”
桑桑的脸上很少有表情,他一直有些不甘心。
这次他也失败了。
桑桑静静看着他,看了很长时间,忽然说道:“我们很贪心吧?”
宁缺沉默了片刻,把手里的山竹喂进她的嘴里,然后走到院子里耍了套刀法,打来溪水洗了个澡,说道:“我先去睡了。”
桑桑坐在桌旁,看着窗外的那株树,没有说什么。
她曾经是那样地想回到昊天神国,因为这是她的使命,只要去除佛祖这个隐患,再把宁缺杀死,她就可以回去。
但她和宁缺互为本命,宁缺如果死了,她也就死了,回到神国的将是昊天,而不再是拥有桑桑这个名字的她,她将不再是她。
她想继续是她,她想继续拥有桑桑这个名字,更令她愤怒和不安的是,她竟然想继续和他在一起,就这样在小院里过下去。
青菜肥肉白米饭,清茶对弈闲看天,这样的体验不是很糟糕。
于是她不想佛祖,不想书院,不想道门,不想神国,不理人间,只要这样的日子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