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帝一旦决心对付他们,身在局中的他们是无能为力的。
要脱险,唯一的希望就是异军突出,而这个异军无疑就是薛崇简。杨帆乜着薛崇简,看他此时的眼神,有着与年龄并不相称的冷静,哪还有一点粗鲁武夫的形象。
坊间都说,太平公主府的二公子喜武厌文。是个粗鄙武夫,时常纠结一群京都侠少,狩猎演武,不务正业,如今看来,这薛崇简竟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绝好的保护色。
转念再想想李隆基谨慎的安排,杨帆更是心中凛凛:“这个李三郎,不简单啊!”
薛崇简淡淡一笑,道:“我与三郎。一向意气相投。不错,三郎离京后,在京中暗里策应,护侍相王安全的人,就是我,不过。我的力量其实非常有限,顶多在关键时刻扮一扮劫法场闯天牢的角色。”
薛崇简道:“我本想,若能在羽林卫中任一个军职,最好是万骑,哪怕只能掌握一旅之师,一旅精锐。且是来去如风的铁骑,关键时刻也能成为一支真正的奇兵。可惜……”
薛崇简轻轻叹了口气,一松手,握紧的雪团便掉落下去,陷进松软的积雪:“可惜,皇帝对我家同样忌惮重重,母亲给皇后送了一份厚礼,依旧没能给我换来一个武职。只委了我一个司礼丞的官职,与我没有任何助益。呵呵……”
薛崇简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如今韦氏独揽朝纲,谁也无法预料他们会不会突然下手,做出什么事来。三郎在潞州,最担心的就是相王的安全。他说,若有不测,希望大将军您能为相王府出一把力,以保相王安全。”
杨帆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并不因为现在李隆基有求于他而而恣意骄狂,他轻轻点了点头,道:“临淄郡王客气了,杨某既要为郡王效力,这些事自然就是杨某份内之事了。”
远处黄罗伞盖冉冉而来,皇帝和皇后到了。李显和韦后携手登城,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袭雪白的狐裘,仿佛雪里梅花的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随着父皇母后登上城头,一双媚眼向众人微微一扫,便高傲而优雅地走向她的座位,城上人头攒头,她并没有看到站在角落里的杨帆。
御座之后扎起了黄缎的“围墙“以遮风寒,李显坐定之后,便笑吟吟地道:“今年上元,朕意,就不使艺伎为乐了,众位爱卿都是多才多艺之士,不如自展才学,与众同乐,如何?”
宗楚客、韦播等人连忙叫好,工部尚书张锡和司农卿赵履温为了讨好皇帝和韦后,更是抢先自荐:“陛下所言有礼,臣愿先献一舞,抛砖引玉!”
这两个官儿都是惯会阿谀奉承的。安乐公主如今正在修“定昆池”,从民间征调了大批夫子,又从工部和司农寺借调了大批人手。这两位官员为了奉迎安乐,无不依从。
为了讨好安乐公主,司农卿赵履温送人去定昆池时,居然还挽起袖子,亲自拉起小车,帮着运了几车土,堂堂从三品的高官,诌媚一至于斯,实也少见。
韦后见群臣踊跃,心中欢喜,便道:“既如此,不如就让张尚书先舞上一曲吧。”
张锡得意地瞟了一眼赵履温,得意洋洋地走上前去,让乐师奏起乐曲,就在玄武门上舞了一曲《谈容娘》。赵履温也不甘示弱,紧跟着来了一段刚劲有力的《浑脱舞》。
有那既不会舞也不会歌的,就诵上一段经文,或者吟上一段古诗,反正挑些吉利话儿说就是了,也能得到李显的赞扬和赏赐。
这些大臣平时都是一本正经、严肃谨然的模样,这时各展才艺,有些为了讨帝后欢心,更是忸怩作态、丑态百出,就连侍候一旁的宫娥太监都忍俊不禁。
杨帆冷眼旁观,想起那日婉儿所说的“君不君臣不臣”,不禁摇头一叹,喃喃自语道:“眼看着,就要国将不国了……”
李显和韦后兴致勃勃,安乐公主趁着他们的兴头,笑嘻嘻地道:“父皇,母后,还有许多大臣不曾献技呢,可城上寒冷,站久了怕也难耐,不如接下来这拔河就从方才不曾歌舞赋诗过的大臣们选拔,让他们活动一下也好暖暖身子。”
李显欣然道:“裹儿所言有理,众位卿家,不曾歌舞赋诗的,这便出列拔河吧。”
本来以为逃过一劫的大臣们顿时苦下脸来,可是眼见皇帝兴致勃勃,却又不敢推脱。
城下早就做了准备,一条近四十丈长的粗大绳索摆放在地上,中间立两杆大旗为界,那些大臣们你推我搡,不情不愿地推选出一批人来,磨磨蹭蹭地下了城头。
这些人分作两队捡起绳索,李显在城头兴致盎然,亲自夺过鼓槌为他们擂鼓助威,城下这些老臣方才有资格侍立于天子身边,大多都是年岁大的,平均年龄都在六十岁以上,其中像宰相豆卢钦望和杨再思等人都要八十高龄了。
且不说这个年代,官员大臣极重威仪,堂堂宰相撸袖子拔河供天子取乐,这与他们自己饮酒半酣,主动下场舞蹈的意义大有不同,就算是为了奉迎天子,如此高龄、又位至宰相的人,也是不应该下场的,
可是李显一见韦后和安乐拍手叫好,生怕扫了她们的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