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和香花串成的帘儿可以阻挡蚊蝇,随风又能送来阵阵清香,置身其中,心旷神怡。
武则天抬了抬身子,张易之赶紧放下密奏,把一个竹制的靠枕移到武则天的身后,换下玉枕。武则天惬意地靠定,阖起双眼,张易之的双手便轻柔地按在她的肩上。
武则天微笑道:“婉儿前番来信。曾经提到过对孩子的安置……”
张昌宗一边为她按摩,一边道:“是!上官待制想请圣人开恩,以郑氏老夫人为她选择继子为由,把这孩子交给她的母亲抚养。”
武则天淡然道:“如今她生的是个女儿,一个丫头有过继的必要么?上官家族能靠一个女孩子撑起门户?”
张易之不明其意,试探地道:“圣人的意思是……”
武则天笑而不语,心中却是轻轻一叹,她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对张易之很明显的点拨了。可张易之的政治觉悟比起她想要看到的结果显然还有不少的差距。
张易之没有看到婉儿此举背后的意义。虽说武则天重用上官婉儿,上官家族也以上官婉儿母亲郑氏夫人的名义重新崛起了,但是武则天一直没有为上官氏公开平反,他们的罪名仍在。
上官仪父子是武则天杀掉的,她岂会轻易否定自己的决定。
“这个丫头,很懂得利用机会呢。她想迂回地利用这件事为家族平反。只要朕答应让郑氏夫人为她择立继子,支撑上官氏门户,不就变相地为上官仪父子正名了么?呵呵,这丫头真以为朕老糊涂了,连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都看不出来?”
武则天微笑着想,她虽重用婉儿。也信赖婉儿,但她一直没有把加诸于上官家族的罪名削去。这个罪名还在,就是悬在上官家族头上的一口利刃。只要她想,这口刀随时可以落下,上官家族拿回的一切都会再度被剥夺。
其实,武则天对上官婉儿倒是一直信赖无疑的,这么做也不是想挟制婉儿,这只是作为老谋深算的帝王所习惯采用的一种手段。然而如今经由婉儿意外怀孕一事。武则天对婉儿虽然依旧器重,信任却不如从前了。这样的手段她便觉得很有必要保留。
武则天没有对张易之说出这番话,她已经点拨过了,张易之既然揣摩不透,那么她即便说的更加明白,也无益于他的提高。
武则天淡淡一笑,随口道:“没什么,朕只是好奇,婉儿一向心思缜密,如今怎会百密一疏,就没想过若是生个女儿该当如何?”
其实武则天心知肚明,生女不涉及撑立门户的问题,会更好解决,如果上官婉儿想过继个儿子她都能允许,过继一个女儿自然更加不在话下,婉儿当然不必在秘奏中特意提出生男如何生女如何。
张易之笑起来,道:“想必,上官待制也是觉得如果生了儿子,才好煞费苦心地为他安排一番前程,若是生了女儿,怎么不能把她养大?就没必要太过操心了。女儿嘛,总比儿子少些麻烦。”
武则天笑了笑,突然问道:“此事,杨帆亦曾参与其中?”
张易之警惕地看了武则天一眼,武则天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她仰躺在榻上,神色安详。阳光透过晶莹的雨帘和香花丝络透射进来,映在她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上,本就皱纹浓密的老脸被那斑驳的光影一映,更是沟壑纵横。
张易之突然转过头去,望着迷离的雨幕光影,深深地吸了口香花丝络的淡淡幽香,这才压下心头直欲作呕的感觉。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柔和、恭敬、缠绵,仿佛是在他最爱的女人耳边低诉情话。
“六郎对圣人交待的事情最是上心,可他年纪轻,不曾独自担当过这样的大事,他清楚圣人对上官待制的器重,生怕事情出了什么差迟,自然要格外小心了。再者说,六郎想做这事,总要使人去办。
六郎手下的人未必就如杨帆可靠。两人在延州时一起做过事,有些交情,六郎这才想到请他帮忙。六郎得到消息时,上官待制已经到了长安,六郎是来不及请示圣人,这才擅作主张,圣人千万莫要见责。”
武则天笑起来,她张开眼睛,娇嗔地指了指张易之道:“你呀,朕何曾有片言责怪六郎,只是信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张易之尴尬地笑笑,低声道:“圣人宽宏,可也别把六郎宠坏了。”
武则天又合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如何安置这个孩子,依旧交给杨帆去做,让他想个万全的理由,把这丫头收养了吧。”
张易之有些意外地看了武则天一眼,她的唇角纹路很深,透着固执与高傲,张易之到了嘴边的话不禁又咽了回去。他想不通女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上官待制生的是个男孩或要多作些考虑,一个女孩儿家,为何不应婉儿所请呢,既然圣人还要用上官婉儿,这顺水推舟的恩惠何不给了她。
帝王心术,张昌宗永远也不会明白。武则天的确常有逆人心思而动的作派,但她这么做从来都不是因为她个性刚强,喜欢跟人唱反调,她已站在天下最高处,这么做对她毫无意义。
她之所以如此,只因为一个原因:作为最高权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