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里是灵堂?”我顿时有点懵,然后突然想到刚才那乌龙事件,感觉万分不妥,“那刚才岂不是打扰亡者清静了?这罪过可大了啊。”
“罪过再大也是妾身的身体随便乱跑掉下来造成的,”冰蒂斯似乎并不在意,“而且你也别紧张,这并不是需要那么肃穆的地方,圣灵塔并非灵堂或者墓地,只是一个用于纪念的场所。妾身小时候经常来玩。那时候在这里疯的比你想象的还厉害呐。”
冰蒂斯是这么说着,可我还是能听出来她现在收敛着自己那闹闹哄哄的天性。我再次环顾四周,终于明白过来那种深沉肃穆的气氛是怎么回事,这座位于扭曲空间中的怪塔,以及塔外的独立时空,全都是为了纪念亡者而建立的,天上那轮红月恐怕也有着特殊的意义。想到这我就忍不住也跟着肃穆起来:虽然冰姐强调圣灵塔并不是墓地和灵堂,也不需要谨言稀声,可这气氛实在不适合吵闹。
“神族呢。其实是没有墓地的,”冰蒂斯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轻柔飘渺,“或者更直接地说,神族在死后是不会留下尸体的。什么都不会留下。你也知道,神族很难被杀死,我们可以复活,可以转生,可以假死亿年然后回归世界,在凡人眼中死亡的神明其实只是被暂时放逐出了当前世界,或者干脆只是暂时沉睡。只要有灵魂或躯体留下,对神族而言就不算真正的死亡——这一点你们希灵使徒也差不多。但我们也有彻底死去的情况,除了那些不存在死亡的生命女神之外,绝大多数神族死在战场上。当那一天到来,我们将什么也不会剩下,身体升华为能量云雾,灵魂解体为数据尘埃。能带回家的从来都只有一点点在战场上用过的遗物,而且大多数士兵连这点遗物都留不下:足以杀死神的战场。往往也足以摧毁任何其他东西,死在远征路上的神族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变成统计册上的一个名字被带回来的。
就这样,神族从来没有建造过墓地之类的东西,保存遗体对我们而言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同样,我们也不需要自欺欺人地为‘亡灵’准备安息地,因为我们知道,真正死亡的神族不会留下灵魂,留下灵魂的神族总能复活。圣灵塔就是一个这样空荡荡的纪念场所,我们建造这样与世隔绝的空间来纪念战死者的名字,把他们的事迹和一生记录在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中。每个神族家中都有一座圣灵塔,纪念自己亲人,故交,战友的名字,也只能纪念他们的名字。”
自己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情——当然,在今天之前确实也没人有必要专门把神族的丧葬习俗给我讲解一番。我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外人似乎不应该来这种特殊地方,不过这句话刚说出口冰蒂斯就给顶回来了:“你笨啊,要来这里拜祭的是妾身,妾身跟你卡一块呢!”
我:“……哦,也是。”
我看冰蒂斯沉默了,于是斟酌着语气开口:“话说这座塔里的……”
“自从妾身的神殿和家里的神殿融合,圣灵塔也融合了,”冰蒂斯淡淡地说道,“这里有老爸老妈当年的战友和部下,也有妾身以前带过的小崽子们,还有一些朋友,一些亲戚,一些被妾身骂过老不死的家伙……现在他们是真的死了吧。啊啊,都在这儿了,妾身最后一次打仗时候带的那些小弟小妹们也一个不落呢,你看不到吧,但是妾身能看到,他们的名字就在这里,到处都是。”
我沉默了,想起自己和冰蒂斯是在什么情况下相遇,以及在那之前她的经历。
她率领的天神大军在数千万年前与大型深渊之门遭遇,战斗到近乎全军覆没,最后现自己无力彻底关闭这座大门,她便将自身作为一道锁链,镇压在深渊之门前,她剩余的信徒和追随者在女神的陵墓上修造了规模庞大的封印系统,并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这个封印能数千万年不毁。当帝**误打误撞摧毁了封印的时候,从那颗黑暗核心中冲出来的只有冰蒂斯一个人:她口中那些“小崽子们”要么战死,要么变成了封印的组件,没有一个活下来。
这种死亡是彻底的形魂俱灭,就如每一个战死在远征路上的神族战士一样,冰蒂斯所率领的那支远征军能留下的只有一个个名字,亲身经历过那个地方,我可以肯定帝**在封印残骸附近连一点属于神族战士的遗物都没找到。
死后无法留下任何痕迹的神族,只能在圣灵塔这种记录生平事迹的地方怀念亡者,冰蒂斯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她以前的部下们打个招呼吧。凡人祭拜亡者,是因为相信逝者在天有灵,然而在这里。我们都知道那些死在远征路上的战士根本一丝一毫的痕迹都留不下,却也要这么做,说到底……
“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吧,”冰蒂斯的语气听上去倒挺轻松,“不过大家都这么做。而且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对了,给你说件可乐的事儿,妾身刚回家那次,竟然还在圣灵塔里看到自己的名字跟生平了,老爸老妈写的。写了那么多,快比神界通史都长了,他们在这写了恐怕有上百年吧……妾身就活着看见自己的死亡证明了。后来我爸那个尴尬啊……”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可乐,”我撇撇嘴,“原来你每次回家都要来圣灵塔一趟么——之前我还从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