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耽也算是老相识了,自从项末在十几年前从昭关被调到刚刚兴修完成的符离塞后,在最初的几年,他与田耽每年都会碰到几回。
最开始,彼此不知底细,也不服于彼此的威名,因此频繁出现冲突,可四五年后,田耽渐渐地就不爱率兵攻打符离塞了,因为占不到什么便宜,而项末呢,也逐渐懒得率军攻打田耽了,原因也是因为占不到便宜,以至于后来每年齐王吕僖征讨楚国的战争,纯粹就变成了齐鲁联军在楚国面前展现实力的独角戏,作为配角,楚国的贵族们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每年都派个几万、十几万粮募兵迎击齐鲁联军——其实说白了纯粹就是叫这些人去送死。
反正齐鲁联军只要杀够了,确切地说只要齐王吕僖满意了,两国的讨伐军队就会撤退,反正对于楚国、尤其是对于楚国内部绝大多数的贵族而言,纵使国家打了败仗,他们的利益并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想来唯一的牺牲品,就只有那些从一开始就被注定被牺牲的粮募兵而已。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使得最初还坚定念头不允许齐鲁联军侵入国内的楚将项末,到后来对于这种仿佛例行公事般的战争抱持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整个楚东的贵族几乎都不想跟齐国硬碰硬地交战,纵使他项末作为楚国上将,也无法扭转那些大贵族的意志,虽然他本身也是一位大贵族。
就在这种情况下,项末与田耽也渐渐熟络,当然,就算再熟络彼此也注定无法成为朋友,毕竟田耽杀死了楚国不少贵族,在楚国的恶名非常大,除了齐王吕僖外,楚人最恨的就是田耽。
但无论熟络不熟络,不可否认项末与田耽都是对彼此十分了解的老对手,因此在前一阵子的两军交锋后,彼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这让奉命前来攻占鲁国的项末心中很是焦虑。
虽然有点自灭威风之嫌,但项末还是觉得,必须想办法让田耽被调离,此人若继续留在鲁国一带,统领齐国琅琊、北海、即墨三军,纵使是他项末,纵使他麾下有十万兵卒,恐怕也寸步难进。
一想到魏公子润为自己开了一个好头,使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占据距离鲁国王都曲阜只有区区几十里的宁阳城,可自己却在田耽的严防下寸步难进,项末就感觉心中有些焦灼。
而如今,当他猜测田耽有可能即将被调离后,项末不由地心中又火热起来,毕竟相比较跟田耽这个几乎很难取胜的对手在这里死磕,鲁国才是那只软柿子,一旦田耽与其麾下琅琊、北海、即墨三支齐军被调离,纵观整个鲁国,还有谁能挡住他麾下十万楚兵?
想到这里,项末立刻派出了细作,紧紧盯着田耽几座军营的一举一动,眼巴巴地等着齐军从鲁国撤离。
这一等,就是等了足足十日,然而田耽麾下的齐军却是毫无动静,这让项末感觉颇为蹊跷:难道齐国竟不准备将田耽与其麾下的三支齐军撤离?
十月中旬时,大盗贼桓虎那一行人,在陆续经过了「留」、「逼阳」、「薛」、「倪」、「邹」等几个县城后,终于日夜兼程抵达了鲁国的王都曲阜。
在前来曲阜的途中,桓虎也曾暗自观察鲁国境内,在他眼中,此时面临倾国之危的鲁国,国内颇显动荡,有些人心惶惶的意味,但不能否认,亦有些爱国的鲁人,争相踊跃投奔军队,响应鲁王的号召,团结一致,共同抗击楚军的进犯。
在桓虎经过那几座县城时,他也曾注意到各县的县尉正在城外操练这些投奔军队的鲁国男儿,并且,桓虎特意停驻战马,远远地仔细观望了一阵子。
这些鲁国新兵,年轻稚嫩,当然无法与魏国的士卒相提并论,但看着这些人不顾寒冷在城外操练,至少这份朝气、这份信念,是值得赞赏的。
再者,鲁国的军队弱,这也不见得全然都是士卒层的因素,事实上,鲁军羸弱,是因为鲁国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军。
这也是桓虎自信能在鲁国取得一席之地的原因。
在混入曲阜后,桓虎带人到城内的驿馆歇脚,同时亲笔写了一份拜帖,委托金勾亲自送到鲁王宫——虽然他完全可以派人直接投递拜帖,但话说回来,若不显得特立独行些,怎么能引起鲁王的重视呢?
“这件事包在老朽身上。”
金勾信誓旦旦地接过拜帖。
是夜,在鲁王宫内,鲁王公输磐招来了儿子公子兴,向他询问这几日来曲阜城的征兵情况。
自从几个月前鲁王公输磐被魏公子润邀请到宁阳喝酒的前后,鲁公子兴,就开始以堪堪而立之龄的年纪肩负国家大事。
直到魏公子润在率军赶赴韩国前,信守承诺让鲁王公输磐返回曲阜后,公子兴原本要将权力交还给他父王,但鲁王却摆手拒绝了,因为在后者看来,公子兴在他不在曲阜的这段时间,处理国事处理地颇为出色,至少在才能上,是完全有资格肩负起这个国家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公子兴的性格偏软,鲁王怕他死后,这个儿子压制不住国内的几个大贵族,比如说「三桓」。
“……自父王颁布檄文后,在我曲阜城内,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