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南直隶苏州城内,致仕的兵部侍郎张克礼翻看着手上的一份《天津日报》,眉头紧蹙。
这份报纸是张克礼托人从天津搞来的。虽然南直隶的文官士绅敌视《天津日报》,绝对不会让报纸在南直隶传播,但张克礼作为一个有城府的致仕官员,却偷偷搜集天津的报纸,每天都要看。
张克礼家有良田千顷,几乎全是小民投献而来。他在苏州城混得风生水起,却十分担忧和士绅为敌的李植。李植在天津向士绅收税后,又把触角伸到山东。这样下去似乎要不了几年,全国都要按照李植的规矩均平田赋。如果那样的话,张家的田庄产业要瞬间土崩瓦解。
张克礼五房妻室十三个子女,都靠这田庄过日子。没有了田庄,张家几十口人岂不是要完蛋?张克礼恨透了李植。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克礼每天都看天津日报,看李植在做些什么,看李植会不会真的一直赢下去,把天下的士绅全部打败。
然而今天这份《天津日报》,却让张克礼来了兴趣。
李植在《天津日报》上说的清楚,他要买一千万石粮食赈灾,号召天下的士绅发挥仁义之心,公平买卖,莫要趁机哄抬米价。
大明的小民是没有粮食库存的,这些小民穷得叮当响,青黄不接时候还要饿肚子。天下的粮食库存几乎都在士绅手里。李植能不能平价买到一千万石的巨额粮食,全看天下的士绅是否配合李植。
所以李植在天津日报上大声疾呼,希望天下的士绅不要哄抬物价。
张克礼冷哼了一声,又往下面看下去:
“津国公剿灭郑氏海贼后,得银二千多万两,再加上津国公历年积存银子,共有三千多万两。津国公计划全部拿出来购买粮食赈济灾民。只要天下的士绅不哄抬米价,和津国公平价买卖,津国公就可以救下山东一省千万百姓。”
“一千万石的数量实在太巨大,为了不对各地粮价供需造成大幅波动,津国公计划在各地分批购买粮食,使用船队运输。在北直隶买粮二百万石。在南直隶买四百万石。在浙江买两百万石,在福建和广东各买一百万石。”
最后《天津日报》又强调了一遍精诚合作的重要,强调只要天下士绅不哄抬米价,津国公就能顺利救灾山东。
张克礼看完了天津日报,冷哼了一声,把报纸拍在了茶案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长子,问道:“看来李植真的要买一千万石粮食赈灾。”
张克礼的长子点头说道:“父亲,此事错不了。不买粮食,他拿什么赈灾?为了这次赈灾事宜,天子已经把山东提督的官职给了李植,还允许李植以后在山东收商税。李植答复天子的奏章也已经公开了,李植十分欣喜于天子给的官职和税权,决心砸钱赈灾,说是‘决不让山东有一人饿死’!”
“李植这次是借赈灾一事,想实际控制山东一省。这次天子和李植纯粹是做交易,李植若是不能成功购得足够的粮食养活干旱的山东,天子一定会把给他封的官夺回去,商税也一定不许李植征了。”
“所以李植这次是豁出去了,一定拼命买粮食。父亲你看天津日报上的措辞,几乎是求天下的士绅了。他也知道如果天下士绅不配合,他三千多万两银子也买不到一千万石粮食。”
张克礼的长子顿了顿,又说道:“父亲,南直隶人口二千多万,南直隶市场上富余的粮食也只有几百万石。李植一下子来买四百万石,几乎买空南直隶,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我们稍微运作一下,就能把粮价炒到天上去。到时候不但让李植交出所有的银子,还让他无法得到足够的粮食赈灾。到时候他花光了银子,又被天子收回官位和税权,岂不是美事?”
张克礼想了想,说道:“此事看上去是这个道理。但我总觉得有些蹊跷...李植也不傻,如此大张旗鼓买粮食,他难道就不怕天下的士绅抬高粮价刁难他。”
张克礼的长子笑了笑,说道:“父亲,李植这次是真的脑子坏掉了。他以为他出钱赈灾是做好事,天下人就都会配合他。他却不知道天下士人缙绅恨他入骨,哪怕是背上骂名也要拖垮他李植。”
“父亲你不知道,我听说了,半个月前李植的奏章还没有披露出来之前,李植已经偷偷开始收粮了,他在北直隶买了三十万石米面,在浙江买了五十万石大米,在福建买了三十万石。市场上的粮商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按平价卖给他的。”
“但这么大的采购量是瞒不住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这几天京城传来消息,李植答复天子的奏章披露出来了。天下人从此都知道李植足足要买一千万石,要买空南方几省。有粮的缙绅哪个不坐地起价,下狠手刁难他?再加上他自报家门在报纸上说他有三千多万两银子,恐怕没有一个缙绅会放过他。”
张克礼想了好久,点头说道:“这事我们一家无法成事。我去钱公那里看一看,看看大家是什么态度。”
张克礼换了一身衣服,坐着轿子行到了钱谦益的府邸。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