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日,宣大总督陈新甲从他的军营出发,快马冲进了北京城,直往城西的杨嗣昌宅邸骑去。
进了杨宅,他直接找到了正在二堂责骂奴仆的杨嗣昌。
这次清军入塞,杨嗣昌承担很大的压力,满朝文武都说是他这个主张议和的阁老筹措失度,才让清军进了京畿。而且清军进入京畿后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卢象升部外,其他大明兵马无人敢战。
杨嗣昌力主议和,但如今和议毫无头绪,清军肆虐京郊。而高举主战大旗的卢象升却节节胜利。
卢象升的胜利让朝中主战的大臣十分振奋。杨嗣昌主和避战的态度,受到百官的攻击。
前不久,编修杨廷麟就上疏言:“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恨。国有若人,非封疆福。”他不惧杨嗣昌受天子眷宠,矛头直指杨嗣昌,说因为杨嗣昌的主和态度,才导致疆臣不敢战,不能战。如果不革除杨嗣昌,武将们都不敢战。
杨嗣昌大怒之下上奏天子,将杨廷麟改为兵部主事,送入卢象升大营中做赞画行营,让他尝尝疆场征战之苦。
杨廷麟本是翰林院编修,是清贵的职位。不仅如此,杨廷麟还充讲官兼直经筵,更是前途无量。比起来,卢象升军中的赞画行营的前途就差得远了。杨廷麟因为对杨嗣昌的攻击,丢掉了前途。
杨嗣昌的报复一时震慑住了群臣,无人敢再骂杨嗣昌。但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杨嗣昌明显感到自己肩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主战的卢象升再胜几场,估计群臣要把自己这个主和的阁老掀翻在地了,狠狠踩上几脚了。
杨嗣昌心情郁闷,在家里拿奴仆出气。早上一个奴仆泡茶时候多放了些茶叶,被杨嗣昌骂了一刻钟还没停。
陈新甲走进二堂里,看了看情况,走上去拱手说道:
“阁老息怒,前线斥候加急来报,清军有动静了!”
杨嗣昌吐了一口气,冷声问道:“什么动静?”
陈新甲解释道:“清军各路弃了山东诸州县,集兵济南城下,然后又弃了济南,兵分两路。一路四万人向西,显然是寻卢象升和李植决战去了。一路近三万人向北,不知道是去哪里。”
杨嗣昌吸了一口凉气,抓着精雕花梨木的椅子扶手坐了下去。
杨嗣昌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好事。清军这是找李植决战!若是此战李植再胜,主战的文武百官定要群起攻击我,你我的官运就到头了,说不得身家性命都有危险。”
“反过来,若是李植战败,我明军就再无可以抗衡清军的兵马,和清军的和议也就更加艰难.清军四万人齐攻,胜面很大,我们的议和之局恐怕真的要成为城下之盟。”
“城下之盟难堪,到时候百官恐怕不会答应,我们的和议也会失败。到时候天子也再不会信任你我。”
陈新甲听到杨嗣昌的分析,也明白过来,一时皱眉不语。
杨嗣昌一拍椅子扶手,骂到:“这个卢象升当真是个丘八,我让他不要浪战,他如何也不听!如今清军寻他决战,让这局势如何收手?”
杨嗣昌恼怒之下,抓着茶几上的茶杯,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那青花瓷的茶杯摔在地上,哐当一声摔成碎片,地上便洒了一地的茶水茶叶。
这些天杨嗣昌手段用尽都扭转不了局势,已经是气急败坏,大失风度了。
陈新甲看着泼到地上的茶水,转了转眼睛。
他突然拱手朝杨嗣昌施了一礼,说道:“阁老,我们不如把李植调开,让卢象升去送死。主战的卢象升战死,主战派声势就要大减。李植的兵马保存下来,我们也有议和的资本。”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这个月费了这么大力气也没把李植调开,如今情急之下,怎么调开李植?”
陈新甲拍手说道:“阁老,李植这些年不管升什么官都赖在范家庄,说明他最在乎的,还是他在范家庄的产业啊!”
杨嗣昌眼睛一亮,说道:“你是说,骗李植说范家庄有警?”
陈新甲说道:“正是,阁老,我们就说得到情报,清军近三万人北上是寻范家庄去了。听到这个消息,那李植还不弃了卢象升,全力回范家庄保护自己的产业去?只要李植走开一个月,清军定能把卢象升杀灭。”
陈新甲正色说道:“阁老,李植杀伤清军这么多,清军恨他入骨,说不定清军这次北上真的是去抄李植的老巢也说不定。”
杨嗣昌想了想,说道:“卢象升要是和李植一起去范家庄怎么办?”
陈新甲说道:“让天子给卢象升一道圣旨,叫他守在巨鹿一带。卢象升整日自诩忠义,一定不会抗旨北上。”
杨嗣昌听了陈新甲的话,琢磨了一会。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开心,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此次,卢象升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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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四日,巨鹿城外,卢象升大军的中军营帐内,宣旨太监宣读了天子的圣旨。天子曰:天津有警,清军三万人直趋范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