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杞堂静静地望着琅华,灯光下,她那双如剪水般的双瞳微微荡着涟漪,看样子她很想不搭理他。
今天她这样向他发脾气,奇怪的是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没想过会喜欢上一个十岁的女孩子。
都还没有长大,面容还有些稚嫩,他又不是有奇怪的癖好,可他就是想要见到她,喜欢看着她,总觉得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这是前世的缘分?
老人们不是常说,月老庙里早就绑好了红线。
或许他的那条红线就在她的手上,不管经历几生几世都会牵引着他来到她身边。
他很喜欢这样的说法。
琅华却在思量裴杞堂方才的那番话,前世裴杞堂就是依靠淮南王立下了战功,又被淮南王认了义子,而后就猖狂地踏上了仕途,想必这一世还是如此。
不过前世裴杞堂立功是因为平叛乱,而且是好几年之后才发生的,现在是要对付西夏的铁鹞子。
真的能像在扬州时那样打一个胜仗吗?
她的谋划改变了前世的格局,会不会反而害了裴杞堂。
她为什么要替裴杞堂想那么多。
他愿意去就去,那是他的事。
琅华回过神来,看到裴杞堂一本正经地端坐在锦杌上,就像在跟幕僚在议事。
或许,他是真的想要听她的意见?
琅华垂下眼睛,“上策,跟着大船去西京,以你的本事打个胜仗不难,就算是西北乱起来,你还可以回京救驾,虽然费点周折,却立下了战功。中策,坐在京城远观,如果西京乱起来就奉上手里的商船,不必出征也一样能在皇上面前立功,现在战火烧的是西北和北方边境,不管是江浙还是福建都不会被波及,顾家要去营救东平长公主,赢了更好,输了也跟你无关,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下策,前往西北边境,如果赢了自然功成名就,输了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你毕竟才十五六岁,来日方长,用不着这样孤注一掷。”
裴杞堂晒然一笑,“看来我选了下策。”
“是下下策,”琅华抬起头来,“恐怕是赢了铁鹞子,你还准备长驱直入,帮助东平长公主。”
明明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他去偏偏选了这样一条最艰难的路。
所以说,裴杞堂天生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安分守己”。
她总能立即猜出他心里的打算,政局上总是一语中的,可是在别的方面,怎么就一点不明白呢?也许还是年纪小吧,可是说起陆瑛的时候,又偏偏那么振振有词。
裴杞堂很想伸出手来去捋琅华脸颊边垂下的青丝,却又怕她恼了。
“琅华,”裴杞堂将手放在肚子上,“有没有饭……我饿了,只怕回去也只会被训斥,没有饭吃。”
琅华忍不住想骂一句,活该。
琅华刻意出难题,“厨房早就熄火了,总不能再让厨娘起来做,四婶问起来我要怎么说?”其实她到小厨房知会一声,就能下碗热汤面来。
裴杞堂回到裴家,总不会连热面也没有。
听到这话,他总该走了吧?
裴杞堂却坐下来,“随便找点来就行,不要劳烦厨娘。”
最终厨房只送来一碗粥和一点点的咸菜。
裴杞堂抿了抿嘴,“你们家难道不给值夜的下人留饭吗?我家里都是要留些饭、菜温在一锅热水上,我小时候常常跑去厨房里偷吃,总觉得那饭菜的味道特别的香,有一次被厨娘发现了,把我当成了外院的小厮,追着我跑了大半个院子。”
裴杞堂说得眼前发亮,显然是想到了一段欢乐的时光。
裴杞堂指的家里,应该是庆王府吧!他说过小时候就被庆王养在外面,那……也可能不是庆王府,那么小的孩子就被放在外面,远离了父母和家人。
琅华忍不住问过去,“你从小就在裴家吗?”
裴杞堂道:“惠王谋反之后吧,我父亲说要留条后路,所以选来选去挑中了我,因为不是嫡子,更没有上玉牒,不会被人注意,将来如果没有事就当成外室之子收回来,出事了就可以留条血脉。”
“裴家有位姑奶奶,先皇在世的时候曾在宫中陪过太妃,照顾过皇上,也有一段故事……”
裴杞堂特意停顿下来,让琅华十分的好奇。
裴杞堂笑着道:“不过皇家从来就不缺这些故事,那位姑奶奶是和离之后回娘家的,先皇有心将她留在宫中,只是……迫于当时太后和太妃的压力,只得放弃,那位姑奶奶回到裴家之后,先皇倒是很少再问起来,咱们这位皇上却对她念念不忘,经常让人送来东西,后来不知是被谁将这件事捅了出去,先皇大发雷霆,皇上眼见就要被责罚,裴家的姑奶奶却在这时候病死了。”
“死者为大,那些事也就不了了之。”
琅华听得惊讶,“会不会是……”
裴杞堂摇摇头,“裴家是大族,有些事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
裴杞堂就是那个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