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琅华开口道,“你可知道宁王谋反了?”
韩氏浑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抽干。
“阿阮,阿阮。”宁王的声音在韩氏耳边想起来。
“阿阮最好了,我最喜欢阿阮。”
新婚之夜她坐在新房里,苦等着宁王,她心中忐忑不安,因为徐茹静。
她不知道宁王是不是能放下徐茹静与她在一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这个傻王爷,或许是因为他如孩童般地笑着,轻轻地摇着她的手总喊她“阿阮”。
阿阮,她也是那时才发现,原来她的名字如此好听。
新婚时嬷嬷交代了许多事,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与宁王手拉手并肩躺在床上,宁王睡熟了她却辗转反侧。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原来竟是这个滋味儿。
她劝解自己,宁王不是不喜欢她,宁王只是心性似孩童,不懂得男女之间的事,她只要慢慢等待。
她甚至去求问嬷嬷,主动地亲近宁王,却在最后的关头宁王哭了起来,惊动了屋子里的下人,她为之羞臊不已。她其实只是一心一意想要个孩子,属于她和宁王两个人的孩子,有了孩子这个宁王府才会完整,宁王将来也会有所依靠。
宁王每次在宫中被皇帝责罚,她的心就如同被剜了般疼痛,她见过惠王、庆王府的惨状,生怕皇上将手伸到宁王府来,宁王每次无助地攥着她的时候,她都会愤怒,愤怒自己没有能力保全整个王府。她虽然是韩家女儿,荣国公府却在大哥手里,她没办法让大哥支持宁王,所以她只能找到山西的王家幕府,请来幕僚为宁王筹划。
一切本来都是那么的顺利,却撞在了顾琅华手中,不管是生是死她认了,她只是乞求不要牵连到宁王爷,因为宁王爷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所有罪孽都是因她而起,都是因为她想要保护宁王府。
琅华低下头:“韩氏,你大约也知道了宁王一直都在利用你,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宁王会选中你,你到底和宁王、徐茹静有什么瓜葛?”
韩氏打了个寒战,牙齿忍不住发抖,她的嘴唇一开一合,徐茹静,她仔细的思量,浑身的汗毛顿时竖立起来。
或许是因为徐茹静的死与她有些关系吧,当年她厌烦徐茹静这个庶女在宫中进出,便故意让内侍假传消息让徐茹静去赵氏宫中,这样一来徐茹静必定会惊扰圣驾受到责罚。
她只是想要教训徐茹静,却没想到徐茹静死在了池塘中。从那之后她也胆战心惊,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时隔半年她再一次入宫,就在慈宁宫遇见了宁王。
那天,宁王看向她时露出灿烂的笑容,扬手扔给她一只雪球,雪落在她的身上然后飞溅开来。
那一幕是如此的美好,如此让人欢喜。
以至于她怎么也想不到,宁王是在为徐茹静报仇。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宁王的喜欢、依靠,遇到危险时向她求助,不过都是在利用她,为什么一个人能够这样的残忍,能够将另一个人玩弄在手掌心里。
如果她死了,她就不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韩氏仰起脸:“你来到这里,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看我有多悲惨对不对?那你做到了,原来我才是这世上最傻的人。”
“我痴心错付,我害了我自己。”想想那些年她为宁王做的事,她就觉得恶心,当她试图求欢,当她为他挣扎抗争,当她不惜寻死来保全宁王时,宁王站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情是厌恶、可笑、痛快……
韩氏紧紧攥住胸口,所有一切的美好轰然崩塌,她终于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琅华弯下身,“我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有机会将宁王变成那个傻王爷,你愿不愿意?”
“那个像孩子一样,不会谋反,不会算计,只是跟在你身边的傻王爷。”
韩氏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琅华点点头:“你只是嫁给了一个傻王爷,并不是谋反的宁王,那个傻王爷在宫中陪伴太后时,居住的宫殿被人放了一把火,他被烧死在了宫中。你虽然犯了错,但是皇上念你立下大功,将功抵过,允许你回到宁王府,是改嫁还是一辈子守在王府中,那就是你的事了。”
韩氏五官扭曲起来,眼睛中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怎么可能,宁王就在外谋反……他就在外面,并没有烧死在宫中……”
“是吗?”琅华道,“宁王的灵柩很快就要入葬了,你是宁王的未亡人,到底哪个是宁王,你比谁都清楚。”
宁王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她的宁王。
韩氏挣扎着想要站起身,试了几次却踉踉跄跄地跌倒,但是琅华却没有上前搀扶,直到韩氏自己挺直了脊背。
韩氏那灰色的眼珠重新有了些许光彩:“虽然妾身有罪,作为未亡人,也应该为宁王守孝。”
琅华点点头:“我让人服侍你梳洗。”
韩氏低下头:“妾身谢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