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抬起头来,房间周围皆是雕梁画栋,再往上是一幅长长的山松图,这是太后娘娘过寿时,皇上命宫中画师为太后画的长卷,寓意康健、长寿,其实在提醒太后不要再插手朝政,安心颐养天年。
这是慈宁宫没错。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一桶冰水当中?
身边的宫人见他醒过来,脸上是惊诧和欣喜,却一个个都不肯说话,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股蹊跷。
宁王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又硬生生地将喉咙里的声音吞了下去。
他不能说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要经过仔细地琢磨,随随便便说出来,就可能会换来不好的结果。
他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不是还在慈宁宫,他还是不是宁王,或者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他的梦境。然而袅袅升起的熏香扑向他的口鼻,让他的思维有些混乱,不如往常的清晰。
宁王下意识地向屏风后望去。
……
屏风后的太后静静地看着宁王。
这一刻周围十分的安宁,仿佛已经没有半点的声音,宁王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挣扎着惊慌失措。恰恰是这一瞬间的冷静,让太后的心沉下去。
这就是她害怕看到的蹊跷吗?
她的儿子,她最心疼的小儿子,会不会在骗她。
太后慢慢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四目相对,太后那双清澈的眼睛徒增了些伤感,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宁王原本沉着的眼眸中却多了几分的慌乱、无助。
太后紧紧地攥着帕子,转眼间恢复了常态,先开口道:“宁王醒过来了?”
模样十分的关切,声音中却夹杂着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疏离。
“母亲,”宁王挣扎着要起身,一时水花乱溅,“这是要做什么?母亲救我。”
宁王向太后伸出了手。
不知怎么的,太后忽然想起从前的事来。想起她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将几个孩子辛辛苦苦地生下来,又抚养他们承认的情形。她生皇上时野心勃勃地想要助先皇成就一番大业,将皇上交给了乳母,后来生了惠王和庆王,虽然当时内宫渐渐稳定下来,情况有所好转,她和几个孩子之间也是聚少离多。到了宁王,也许是她年纪大了些,想要亲手抚养自己的孩子,好好地做一回母亲,虽然这样不合规矩,先皇却力排众议,让宁王留在了她身边。
太后还记得宁王小时候的模样,生了一张团团脸,就像只小圆子,五官长得十分的绵软,看起来就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最喜欢缩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每次她哄着他睡觉的时候,他的脸上都会浮起心满意足的神情。
所以宁王中了毒,她才会感觉到扎心的痛苦。
她的宁王,她善良又懂事的小儿子。
难道是她错了吗?
“母亲……”宁王嘴唇冻得发紫,眼睛通红,仿佛是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随时随地都可能再晕厥过去。
“快将宁王扶出来。”太后吩咐程女官。
说话间,满身是水的宁王被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来放在了榻上,女官七手八脚地将宁王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拿来锦被盖在他身上。
宁王手脚不停地挥舞,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宁王,”太后声调略高,“不要再闹了,这是在给你治病。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你虽然受些苦楚,好在已经平安醒过来,好好地让女官给你换了衣服,免得着凉。”
程女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太后要对宁王说这些话。
虽然句句都是实情,可是宁王心智不全,根本听不懂这话的含义。
太后这是怎么了?急昏了头不成?
“娘娘,”程女官立即上前,“奴婢扶着您坐一会儿吧,既然宁王爷醒了您也该安心了,其余的就交给奴婢们做。”
程女官拉起太后的手,才发现太后手指冰冷如霜,也难怪会这样,皇上和太后母子之情已经淡薄,所以实际上太后只剩下了宁王唯一一个儿子,宁王再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娘娘定然是大受打击。
“顾大小姐说了,只要快些换好衣服,再用些药,王爷不会生病。”
太后点了点头,坐在锦杌上。
宁王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缩在被褥之中,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
“你好好歇着,”太后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宁王,“想要做什么就跟宫人说,不要再乱来。”
太后垂着眼睛,声音有些僵硬。
宁王一把拉住太后的手:“母亲别走……母亲在这里……”
“外面还有事等着哀家去处置。”太后说着直起身,没有再看宁王一眼,转身走出了内室。
宁王紧紧地看着太后的背影,目光中仿佛有一丝光芒渐渐地沉了下来。
……
见到太后走出来,太妃立即站起身:“宁王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太后收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