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霍清珏把酒杯递过来,宋蜜没接,反而先瞥了一眼落地窗前已经空了一半的那瓶红酒。
她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这个时候,她也不能说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所以,她多花了两分钟去做这个决定。
见她站着不动,从落地窗前收回目光之后便低垂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霍清珏很自然地收回了手,“那我去给你泡茶。”
“大红袍,还是……”
话没说完,宋蜜已经朝他伸出了手,“酒。”
等霍清珏的视线落回她脸上,她很不理智地勾了勾唇,“你确定你是霍家的二公子,而不是乔豫东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他送雪山玫瑰,你也送雪山玫瑰,他喝大红袍,你也喝大红袍!”
说不理智,是因为她明知道霍清珏有多无辜。
只因为“大红袍”三个字,她就把对乔豫东的憎恶情绪,蛮不讲理地转移到了他身上。
在手里的杯子被女人撒气似地拿走之后,霍清珏到底开口问了句,“你见过乔豫东?”
宋蜜却自顾自地转身朝着落地窗走了过去。
望着女人走开的背影,霍清珏不由得眸色黯了黯,那黯然深处分明掠过了一丝狠厉。
——乔豫东又做了什么?
很快的,他眸中恢复了一贯的清澈,抬脚跟上女人的脚步,“你有多久没在国内过除夕夜?”
宋蜜想了想,大概有十年了吧!
或者是十一年。
她没有刻意去记。
不过她很清楚的记得,宋枕书死的时候,是冬天。
十四岁之前,宋枕书一直独自带着她生活,她的生父权晸是权氏的掌权人,而宋枕书身为权晸的情人,钱财自然是不缺的。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除了异样的眼光承受得多一些,日子过得其实也算自在。
不过那时的她却感受不到这种自在。
彼时,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她,孤僻,冷傲且敏感。
那时的她,已经时常能感受到自己的凉薄。
或许是因为宋枕书终日反复无常的情绪。
也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一半权晸的血。
很多时候,宋蜜觉得她的冷情冷性,根本是骨子里带出来的。
是遗传了权晸。
宋枕书十九岁就辍学做了权晸的秘密情人,一年之后生下了她。
熬了十四年,终于熬死了权晸的妻子,却还没等来权晸主动提出将她扶正,惶恐于自己日渐年老色衰的宋枕书终于坐不住了。
当时的宋枕书还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千挑万选的生育机器。
其实同样坐不住的还有权晸,因为他在国外的研究室已经准备好了。
下一步,就是安排送她过去。
结果这件事被权晸的大儿子权锦晟,别有用心地告诉了宋枕书。
宋枕书在得知自己苦守了十四年的爱情不过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和笑话之后,终于彻底承受不住,疯了!
最后死在了一间精神病院。
宋枕书被送进精神病院之后,据说权晸也大病了一场,但宋蜜更倾向于相信,他是被权锦晟软禁了起来。
就在他们父子俩明争暗斗的这段时间里,她被权锦晟监视着,留在权家过了大半年寄人篱下的生活。
权锦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但宋蜜从未觉得,他们跟自己有任何关系。
不过那时,纵然她的内心有过百般挣扎,惶恐,叛逆,都不如权晸将她送出国之后……
——“在想什么?”
见她杯子里的酒已经空了好一会儿,而她整个人却一动不动的,仿佛陷入了一场久远而漫长的追忆之中,静静地在旁边一等再等之后,霍清珏终于出声询问了一句。
很快的,宋蜜收住思绪,回了神,“太久了。”
说罢,她下意识地将手里的杯子递到了嘴边,这才发现,杯子里的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喝光了。
于是又将杯子拿开,再开口,眉眼之间已再无一丝方才沉溺于往事时的游离痕迹,“我都记不清了。”
一瓶新开的红酒就在霍清珏手里,见状,他立即示意着要给她倒酒。
宋蜜也没犹豫,伸手将杯子递过去,“前天你怎么过的?”
霍清珏手上倒酒的动作并未受影响,心弦却实实在在的被拨动了一下。
其实他知道她在问什么,却故意道:“前天我们好像见面了。”
宋蜜便不说话了。
她知道他听懂了。
接着便听到霍清珏说了一句,“做了一桌子菜。”
说着,他唇边勾起了一抹浅薄的笑意,只不过,一眼既知是苦的。
见他移开目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放眼远眺窗外,宋蜜也将酒杯送到了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