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剑祖,他多半没有机会离开蝴蝶家乡、踏入滚滚红尘的。
若无剑祖剑鞘,他年少之时,可能早已死在涅皇手中,随七梅城、随老魔一起消亡了。
无形之中,他已欠下剑祖诸多因果,区区一拜自然不足以偿还,却能聊表宁凡的谢意。
这近乎礼节的一拜,却顿时引发了此地一些变化。
咣当,咣当,咣当。
是锁住剑祖尸身的金链,彼此碰撞的声音。
咣当!咣当!咣当!
是锁链晃动不断加剧之声!
滴答,滴答,滴答。
是洞顶水滴顺着石钟乳,不断滴入地面积水的声音。
滴答,滴答…某一刻,洞顶的水,忽然不再滴下,而是如同凝固,静止在半空中!
锁链也忽然不再发出任何响声,而是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冻结!
便在这一刻,原本依靠在铁楼顶层王座上的剑祖尸骨,忽然扶着扶手,站了起来,于铁楼之上,遥遥俯瞰楼下不远处的宁凡。
宁凡目光微诧,继而一眯。
他自然不会以为只剩尸骨的剑祖便无法动弹了。外界关于白骨夫人的诸多传闻,让他早有知悉,剑祖仍可凭白骨之身行动,这等存在,已不能用常理揣度。
当然如今的剑祖有多少理智尚存,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锁链束缚,白骨身的剑祖无法离开铁楼,只那般诡异地站在楼顶,用她那空洞的眼洞,俯视着宁凡。
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意味。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柔和。
“剑祖是带我离开蝴蝶家乡的人,她若还有意识,未必会攻击我,但若当真攻击,则以她此刻所保留的远古大修级实力,杀我可谓易如反掌…”
“现在该怎么办呢?若我动了九狸祭器,便乱了此地格局,会被此地万剑击杀不说,更可能无意间释放出实力恐怖的剑祖遗骨…”
“要不要试试和剑祖沟通沟通,看看能否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取走祭器…”
“若她无法言语,则我便以万物沟通的能力,和她的尸骨对话…”
宁凡神情渐渐凝重,心思飞转间,无数念头在他的心中闪过。
想了想,抹去鬼面,决定以真容和剑祖尝试着沟通一二。
正欲有所行动,剑祖却先一步在九层铁楼之上,开了口。
“小蝴蝶…”
剑祖空洞的眼洞,分明空无一物,却于此刻,留下了两行泪水。
灰色的泪水。
与组成宁凡手中天荒钥匙的成分,如出一辙的泪水。
那灰色泪水一经出现于空气中,立刻滋滋蒸发,从轮回中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此刻的剑祖,明明没有血肉,没有娇容,宁凡却能感觉,此刻的剑祖流泪望着他的同时,并非是在哭泣,而是在笑。
无比温柔的笑容。
为何,为何…
为何会有如此温柔的笑容。
分明只是一具面目狰狞的骷髅,却给了宁凡…一丝心之宁静。
只因为她曾带他离开蝴蝶家乡吗?
只因为她与他之间,无形之中结下了一些因果吗?
“晚辈宁凡,拜见剑祖,有一事想要和剑祖相商,是关于此地祭器的事情。”见剑祖还有语言能力,并有一定意识、记忆,宁凡心念一动,朝九层铁楼方向抱拳一拜。
心中则计算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可能从剑祖手中交易到九狸祭器。
可剑祖压根没有理会宁凡有事相商的事情。
她只对宁凡的自称很在意,苦涩自语道,“原来是宁凡才对…原来…不是逆樊,难怪我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
逆樊!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且是从剑祖口中听到,以宁凡的心性,都不由得有了一丝波动。
宁凡还欲再言,剑祖却打断了他。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你出现之后,我便注定会消亡…我知你来此必有要事,你总是这种性格,总是如此…你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取得,但在此之前,我有些话,想要告诉你…”
“…前辈有何指教,不妨直言。”宁凡一诧,没料到老而不死的剑祖,居然会找他聊天,沉默少许,问道。
“不是指教,不是…从前我不懂,为何我苦苦寻找都找不到你,当我真正明白的时候,却无法与你共存于同一世界。你,以后怕也是永远找不到我的,任何一处轮回都找不到…当找到时,或许又已经错过…”
剑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宁凡眉头紧皱,他根本听不懂剑祖的话语,但却不知为何,内心深处有了一丝悲哀,好似无数细针在扎,在撕裂。
“你找不到我,我遇不见你…若两线相交,则一世相遇,一生别离;若两线平行,则生生同行,生生不遇…还好,我在化作白骨之前,已将最美的笑容,一一留下,希望它们,可以进入你的平行线,伴你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