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和王亨便进去了。
这里显然已经收拾过了,屋里院里都没有尸体,就是有些荒芜和凄凉,因几个月没住人了。
梁心铭来了这半天,发现这座将军府格局大气、典雅,和一般江南官宦豪宅类似。除此外,还带有典型的徽派民风:大量运用木雕和石雕,门楣、廊柱、窗户、房梁等处多木雕,地面、墙裙、影壁等处则多石雕,无不精致。
丁丁和扣儿正在院里等着。
这便是当日那小叫花子,原是牛将军的女儿,十来岁,一双黑眼珠极灵活,梳着双丫髻,穿一身紧俏利落的短打衣服,冲王亨和梁心铭行礼,“大人。”
重回家园,已物是人非。
小姑娘两眼红红的。
梁心铭见她领口、袖口、腰带的刺绣精美,脚下的鹿皮靴也很精致,猜这是她自己的衣服,刚换的,想来牛将军从小便培养她练武,因此爱穿紧俏的衣裤。
小姑娘本名牛娟,扣儿是她丫鬟的名字,扣儿代她死了,她才得以逃脱性命,因此就对人说她叫扣儿,一是为了遮掩身份,二是为了怀念扣儿。
王亨并没有坐在屋里问扣儿,而是让扣儿充当向导,领着他和梁心铭在她家各处察看,并介绍事发当晚的情形。
扣儿便领着他们四处转悠。
一行人先从第三进院落开始,再到第四进,再到东西跨院——每个跨院各有四进,最后到后花园。
上上下下连同亲卫仆妇将近两百人,都被杀了。
据扣儿说,事发当晚,她爹匆匆将一张图塞给了她,并嘱咐她,若能逃了性命,就去六安府潜县找县令梁心铭,把这图交给梁大人,然后让徐涛将她藏在下人后院茅厕的一个装草灰的篓子里——那草灰是用来垫马桶底用的。
她刚藏好,便听见外面惨叫声不断,她记起爹娘的嘱托,捂住嘴不敢吭声,也不敢动一动。
残杀并未持续多久,大概一刻钟,后来便安静了,但她还是不敢动,直觉那些人还没走。
半夜时分,才真正安静了。
清晨,她才从草灰中钻了出来。迎接她的,是各房各院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刺目的鲜血,一个个都死状凄惨,她没找到一个活的亲人,还看见丫鬟扣儿穿着她的衣裳,梳着她常梳的发式,死在她母亲身边。
她虽恐惧得发抖,却一刻不敢停留,按照爹爹事先安排,挪开花园东北墙根下的几块大石头,偷偷潜逃出去,到约定地点和徐涛汇合。然到那一看,迎接她的却是徐涛的手下,就是那个戴斗笠的男子,名叫陈二。
徐涛临时改变了计划,分三路:他自己往桐柏山去找郭俊,顺便将反贼吸引到他身边;陈二往六安府去找梁心铭;扣儿扮成要饭的,暗中尾随陈二。
作为徐涛的手下,陈二也被反贼留意,他的行踪也暴露了,被反贼追杀到梁心铭的工地。
幸亏徐涛考虑周全,真正携带藏宝图的扣儿才得以安全脱身,并将藏宝图交给梁心铭。
王亨看着梁心铭,纳闷地问:“你是如何留意这丫头的?”
梁心铭道:“学生从陈二临死前的口型上判断,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藏宝图……将军……女儿’。
“之前徐涛奉牛将军命来看望学生,闲谈时曾说起,牛将军膝下空虚,只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好武。
“学生从酒馆出来,看见扣儿面对几具尸体缩在墙角,当时厮杀很惨烈,换上真正要饭的早吓跑了,她却待在那,学生觉得她很不寻常。此是一。
“再有就是学生发现,扣儿脸上肌肤细腻、身上虽脏乱却不像叫花子,也不胆怯怕人。”
所以她就将扣儿带回去了。
王亨转向扣儿,目光锐利,道:“事发前,你爹娘可有异常表现,与哪些人来往?你要尽可能地回想。”
扣儿道:“是。”
她说了三个名字。
第一个就是洪流,前青华府知府洪稼的小儿子,吏部员外郎洪飞的弟弟,现任青华县主簿,还是李荆山的女婿。
第二个就是按察佥事蔡永。
第三个则是牛将军麾下一位姓乔的营指挥使乔砚。
王亨问:“你外祖是哪家?”
扣儿道:“外祖家姓严。”
严家是徽州大锦商,与方家是世交姻亲,朝中也有人做官的。梁心铭进京前,林巡抚给了她一封举荐信,就是让她进京去徽州会馆找姓严的老爷安排住宿。
若在纺织行内,怕是没人不知道织锦世家徽州严家;若在官场,还得提一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六首状元”严暮阳,那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梁心铭奇怪道:“你家出事,为何你不去找你外祖?”
扣儿嗫嚅道:“父亲说千万不可去外祖家寻求庇护。”
王亨和梁心铭对视一眼。
王亨再问:“你父亲和你母亲平常关系好吗?”
扣儿道:“以前很好,后来不好。”
梁心铭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