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帝最后接到龙禁卫传递的消息是:府衙后宅大火成了势,且蔓延至周围民居;王亨命禁军在府衙后街和府衙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宅院乱挖,想从地下通往府衙内宅去救梁大人,人人都说他不堪打击,疯了。这龙禁卫是如实回禀,连王家人都觉得王亨疯魔了呢。
靖康帝等人一听就相信了,因为王亨在太极洞就疯魔过,当时梁心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王亨就一直计算一直寻找;眼下对着梁府熊熊燃烧的大火,能不魔怔吗?一尸两命,换上自己也得魔怔,无法承受。
他先道:“告诉他们,不必再回了。”又向沈海道:“传旨:今日早朝免了。朕要出宫,叫他们都去!”
忠义侯和沈海忙去安排。
崔渊等人见皇帝满脸悲痛,不敢阻止;况且死者为大,细想起来,梁心铭除了是女子不该立于朝堂这点外,其功勋累累,念及她的好大家也都悲痛,要去瞧瞧。
于是君臣便浩浩荡荡出宫了。
朝堂如此,市井间更不用说了。
文人士子们想到梁心铭破了反贼阴谋,以女子之身行救国救民壮举,最终遭此劫难,他们之前还诋毁她,不免心里愧疚,也追忆她的种种好处和治世之才。
当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徽州会馆,一举子听了这消息悻悻道:“都是她自找的!若不强行揽事、逾越纲常,怎会有此下场?女人就是女人,想与男人比肩,那是痴人说梦。瞧,咱们还没把她怎样呢,却被反贼给害了。这是个教训,好让她知道世道艰险,别侥幸立了几件功劳,就以为自己是文曲星降世,把自己当成治国安邦的国之栋梁,兴得不知自己是谁了。可惜丢了性命,纵然得了教训,却再没了机会改正。”
简繁昨天恰好来徽州会馆看望好友文生,因和江生还算投契,邀了他同行,大家汇聚交流。
他听说梁心铭出事,呆呆的不肯信,正犹疑间,就听见这一番话,抬眼一看,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书生,姓侯,昨晚还见过的,只是不大说的来。
简繁霍然起身,冷笑道:“若非梁大人强行揽事,难道这位仁兄能当大任,阻止林氏谋反成功?”说罢对江生和文生道:“走!去府衙瞧瞧去。”
几人拂袖而去。
出来后,江生也说那侯举人太过,死者为大,梁心铭纵然是女子,也不能这样幸灾乐祸。
文生叹气道:“他是个自傲的人。再者,这里面还有其他缘故:今年徽州乡试,正值王大人和梁大人在徽州青华府查反贼,李荆山弄手段,对乡试动了手,这侯生觉得他无辜受了连累,否则定是徽州解元。”
简繁和江生对视,一起冷笑。
“自不量力!”
“难道不知‘真金不怕火炼’?”
一路说着,匆匆赶往府衙。
百姓们得知昨晚府衙爆炸失火,梁大人全家葬身火海,也都震惊,有那不信的,现爬上屋顶朝府衙方向一看,再无话可说,一个个都含泪唏嘘、惋惜。
人们纷纷往府衙赶来瞧究竟。
松山慈安寺,广惠方丈昨晚正打坐,忽然被爆炸声惊醒,随手卜了一卦,叹口气道:“为什么都不肯认命呢?非要招惹她。”他起身出寺,站在山顶看向城中,远远的见大火腾空,耀得那半边天空都亮了,叹息不止。
就这样,无数的人往府衙赶来。
到那一看,大批龙禁卫已经将府衙团团围住,御驾亲自降临,任何人不得靠近,只得远远站着。
靖康帝也不让人通报,这时候谢耀辉忙着救火都来不及呢,他若硬要摆皇帝的威风,让谢耀辉出来迎驾,岂不被人骂“昏君”?于是带领群臣自己进去了。
大门仪门大堂二堂等一溜敞开,不时有衙门小吏奔进跑出地忙,见了身穿龙袍的皇帝和一大群紫袍红袍官员神色肃穆而来,急忙跪在一旁,也没人问他们话,有问的工夫还不如自己进去瞧呢,他们也不敢开口。
靖康帝等人就这样进来了。
远观和近看又不同,过了三堂,就见前面火光冲天,热浪翻滚,虎禁卫和衙役们正在奔忙:挑土的,挑水的,使水枪飚射火焰的,挥锹掩埋火炭的……现场一片嘈杂,一紫袍官员和一绯衣官员正在指挥。
靖康帝等人想,王亨又来这挖了?
沈海高喊:“皇上驾到!”
谢耀辉猛然回头,大惊,疾步赶上前跪下叩头,道:“微臣参见皇上!微臣该死!”先请罪上了。
梁心铭正冷脸对着大火:不亲临现场,不知道这救火的艰难根本无法隔离,纵有这许多禁军救火,那损失依然继续扩大。死伤的龙隐卫,被波及的民宅、她的四进复式大宅院,还有家里的摆设、皇上新赏赐的财物,统统都烧没了!简而言之,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幸亏朝云小财迷,昨天抱着自己的百宝箱下了地道,才留了点身家。
刚才王亨问姚等人,昨晚虎禁卫到达的时辰,以及各路救援禁军所在的位置,谢耀辉立即将自己询问的笔录拿给他们瞧,他们哪里还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