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跑来我面前,只是因为你越想我越觉得不爽……因而要杀了我?”
李云心瞪大了眼睛:“只是因为我比你漂亮,你就要杀了我?而且还要先通知我——以便欣赏我知道了自己要死、却全没法子逃走的模样么?”
“你们这些修行人……”李云心难过地皱起眉,“怎么都这么变态啊?”
空同子只笑了笑,连一句废话都不再同这位画师多说,转身便走开了。
他见过的世俗人多,因而晓得不是所有人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都会是同样的反应——面对生死每个人都会恐惧,但有些人瑟瑟发抖痛哭流涕地求饶,有人则是慷慨高歌去赴死——可能到了最后的时候勇气也消弭。
然而一直死撑着、至死也不肯露怯的人也是有的。这画师或许是属于这一种……但空同子也不想再多做纠缠。
这画师尽可以压抑着。可他晓得他将会有多么恐惧——如此,空同子觉得自己的念头稍微通达了些。
可见这画师果然是该死的。
然后这位剑修叫第五靖整备队伍、掩埋尸首、包扎伤口,再不提那画师与庆军的事。
……那红火大将军并未死啊。空同子端坐在马上,一边看离军与庆军整备一边想。先前自己在山中杀伤了许多的小妖,而今终于引出了这大妖来。大妖既然受伤败走,搞不好会引出更加可怕的家伙来。
红火大将军的主子,该是那“虞君”吧。
空同子又回想起此前看到的那女妖身后的两杆大旗。其中一面上写着“虞君左夫人矢”,另一面写着“红火大将军隹”。矢与隹合在一起,无疑是个雉字。那红火大将军的真身是只雉鸡。那么……
难道还是那真境大妖虞君的夫人么?
那么事情就当真是麻烦了——妖魔残忍狡诈,可据说那些成了气候的大妖,偶尔也会像人一样拥有情感。夫人被自己所伤,那虞君一旦也出了巢穴……
想到此处,他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烦闷感。觉得在先前的争斗中受了伤的经络关窍也郁结起来。因此低喝:“速速上路!今夜就不要歇息了——先出这漫卷山!”
离军与庆军经历了先前的恶战,也晓得如今这山中已是凶险之地。因而对空同子的吩咐没异议——仍是离军在前、庆军在后,沿着山路一字长蛇地行军。
但唯一的不同是,倒有一支离军的小队押在了最后面。空同子也在那队中。
他得看着那画师混元子。实际上……杀他是要杀他的。然而如果还有些别的用处、譬如说那大妖当真来了,将他丢出去可以暂且争取些逃生的时间的话,这画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如此,行走了半个时辰。
丁敏便在李云心的身边策马走了半个时辰。
初见的时候这位道爷傲气冲天,看着是很不好相处的。可之后在营地中有意无意地为众人打起了气来,慢慢也就融洽了。但刚才——他们本就是抱着死志冲上去,没想过会都活着回来。因而同李云心说了许多平时绝不会说的“无礼”的话。
但而今又走到了一处……丁敏便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他看这画师混元子在夕阳光里策马随着队伍走,脸上的神色平平淡淡,好像全没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里。可丁敏觉得这位道爷只是没将心思神色露在脸上吧。他觉得自己也能够看得出,这位道爷在想一些事情。
所谓的平淡只是压抑之后表现出来的情绪,实际上心中正在翻涌波澜。那位空同子道长……同他说了什么?
将他斥责了还是……
日头便伴随着脚步声、兵甲撞击声、林间的风声,慢慢更向西了。天边微微发暗,林中更加阴冷。哈一口气,口鼻之间就全是白雾。丁敏早年戍边的时候腿脚落下了疾病,一旦受冷就很不利落。因而这时候从马鞍后扯出了一件棉袍来。
本是要自己披上去,心思却忽然一动,看身边的李云心:“道爷,天凉,要不要——”
边说边将这棉袍递过去了。
两人之间隔了一马的距离。李云心听了他的话转头看了看,并不接。
“哈。”他冷哼一声,“还是这么有孝心。”
说了这话再皱眉:“道爷会穿你这玩意儿么?”
听了他这话,丁敏先微微一愣,然后在心里舒了口气。他倒不是贱——被人喝骂嫌弃了还呵呵地乐。只是这位道爷的语气,与先前并没什么两样儿。似乎意味着至少在他们这里……是不再介怀了吧?
他原本也只是客套。这时候便笑一笑,将手缩回来、自己披上袍子。然后看李云心:“道爷,刚才那位道长,说了什么?我倒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子,倘若——”
“他啊。”李云心却并未如丁敏担忧的一样不快。反而是、脸上此前的不悦之色瞬间去了,换上笑容来,“他说要杀我。”
甚至一边说还一边向丁敏挤挤眼——仿佛这是一件极好笑的事。而这件极好笑的事又在心里憋了许久,而今终于可以分享出来了。